京城又迎來一個大晴天,百姓貪黑起早務事,回家途中已是艷陽高照,因為炎熱口渴總會在茶攤上小坐...昨晚益安王府門前車水馬龍,王妃舉辦女子宴的事情已經傳開,大家議論紛紛,只是這議論還沒熱乎多久,就聽有人說起早上的見聞!
“一早我經過沈府,見那兵部尚書沈大人氣沖沖地拖著柔弱的小公子匆匆往皇宮去!”
“沈小公子體弱,別說讓他進軍營,沈大人怕是都沒讓他拿過劍!寶貝著呢!這是出了何事?”
“誰知道呀!我見那小公子哭哭啼啼的,像只受驚的小鳥,沈大人二話不說,拎起他就往馬車里摔呀!”
“呦!肯定是出大事了!!”
“誰說不是呢!”
“小公子能犯啥事?!怎么還帶進宮了呢?!”
“肯定是平時太寶貝了,小公子啥也不懂,可不就一出出大事了!!”
“說的在理!所以呀,孩子再金貴也不能總在巢里玩樂,要多多見人見事!!”
“哎...反正我們的孩子沒有那般好命,這不,才滿十一歲呢,就跟著我東奔西走拉貨干活,貼補家用!”
“這么小就出來見世面,以后準有出息!”
“哎呦!借您吉言!!”
皇宮旭雄殿。
朝臣們見沈尚書摁住綽綽哭泣的小公子使勁磕頭,一時間都不敢出聲!殿內一片安靜!!
皇帝:“沈愛卿,這是何故?”
沈雄豪一副指望無門的表情,請求道:“陛下開恩那!犬子無狀,著了狐貍精的道!!”
皇帝對沈尚書無頭無腦的話弄得更是疑惑:“什么狐貍精?”
沈雄豪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恭敬奉上道:“陛下明鑒,府中遭劫,小偷乃是犬子的情人!昨夜,微臣發現書房密室有被人侵入的痕跡,所幸發現及時,重要文件未被染指!!這是先前的京畿布防圖,微臣留了一個心眼,放了假的布防圖,真布防圖藏于他處,小偷拿走的是假的那份!”
太子立于一旁,聽到京畿布防,難免多了幾分注意力!
劉公公接過羊皮布防圖呈給皇帝,皇帝打開看了看,確實是真的那份。
“吳照!”皇帝語氣冷冽,“將沈小公子帶下去!好好審問!!”
“是,陛下!”刑部尚書吳照應道。
“請陛下開恩那!!”沈雄豪央求道,“此事雖由犬子而起!但他也是被人迷了心竅!!微臣就這一個兒子!還是個...”他痛心疾首道,“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犬子一向單純無邪!此事背后定有隱情!!”
京畿布防圖被盜,沈小公子多少有了通敵叛國的嫌疑!此番入大牢,怎么也得去掉半條命!!
說起京畿布防圖,皇帝先是蹙眉看了看垂首站定、面上無波的袁尚書,尋思了一會,才收回目光看向小少年,沈小公子他略有耳聞,因為從小體弱,沈尚書這個父親疼愛得緊,本是將軍出身的沈尚書為了照顧兒子,甘愿讓出軍權,當了個兵部文官...此番做法,皇帝深知其意,對沈尚書而言,比起軍權,兒子更重要,也想以此換得沈氏一族的安寧...
“小情...小情你在哪...為何離我而去?”沈小公子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喃喃自語著,說著說著他抹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將眼睛周圍都摩搓紅了!
“...沈愛卿放心。”皇帝語氣緩和了些許道,“只是循例審問,不會傷著小公子的。”此話不僅是說給沈尚書聽的,也是說給吳照聽的,意思就是再怎么審問也得留小公子一命!
“......”沈尚書心里打鼓,砰砰作響!若是等著被發現,那是百口莫辯!自發請罪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是他也擔心羸弱的兒子根本挨不過審訊,加之他為了避嫌,素日來與其他尚書走動甚少,心里更是沒底!
太子見狀,沉吟片刻請旨道:“父皇,既然與京畿布防有關,沈小公子不如交由兒臣審問!”
沈尚書一聽,巴巴望著太子,太子性情柔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總比交給刑部大牢好得多!
皇帝想到昨日益安王的匯報,還有一直沒有查清的舊布防一事,交由太子一并查探也許更好,便答應了!
午后,益安王府。
言漠出行,落單的奇銘將自己埋進公文中,以平穩心中從昨晚開始就隱隱蔓延的不安感...收到陸七的傳信,得知了沈小公子的事情,他立刻派千溯尋回言漠。
因為昨晚有官家小姐說幾日前在絲綢店遇到過高挑男子,言漠便領著一隊護衛出門查探,護衛之間有專門的聯絡方式,千溯依據記號很快就找到了言漠一行人!
言漠回府后先是灌了一壺益安王親自泡的文賢紅茶...同時聽著狐貍說道沈小公子的事...
奇銘對自己的泡茶技藝當然很自信!見此的他掃了掃心中的憂慮,露出一笑:“此事,你怎么看?”
言漠吁出一口滿足的氣息:“看來這次事件的目標不僅是官家小姐,還有官家公子!雖然還沒有找到李含...不過,這李公子再厲害總不可能扮成女人勾引人吧?!”
奇銘垂眸一笑,繼續道:“雖然被盜的是假布防圖,但是此事印證了我的擔憂,李含接近官家小姐,目的不純!如今看來,不止李含,很可能還有一個女細作!”
“嗯。”言漠點點頭,言簡意賅道,“帶我見見沈小公子。”
一個時辰后,殷嬤嬤帶著兩個宮女進宮:“新進的宮女,還沒有腰牌,這是通行文書。”
宮門守衛看過文書后,放了行。
喬裝成隨行宮女的除了言漠,還有憨子!
扮女裝真真難為了他,在言漠好一通勸說下——諸如,機會難得,體驗一下女子的服飾、女子的動作、女子的想法,為畫冊積累素材蕓蕓...他才在竹水的擺弄下勉為其難地穿上女裝...其實他完全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又是怎么來的皇宮,因為竹水細長的睫毛,貼的極近的臉龐占據了他整個腦子,一直揮之不去!導致現在的“她”一直在傻笑,看著就不像機靈的宮女...
太子在東宮中等候多時,特意讓白雪到外院集合所有宮人,佯裝訓話!左等右等終于看到言宮女從一角宮墻上悄悄落下!直奔內院!!手里還抓著另一個壯實的宮女!!
待三人在屋內悄無聲息地碰頭后,太子才認出宮女憨子,他詢問式望向言宮女...
“讓憨子畫出沈小公子的情人畫像,說不定有用。”言宮女解釋道。
太子這才了然點點頭,讓蘭雪把守,自己領著言漠兩姐弟準備前往房屋深處...忽而想到憨子這個丑宮女太有特點,又讓暗處的陸七出來,先搬了一道屏風進去!
片刻后,隔著一面紗質屏風,太子落座于高位,兩名宮女隨侍。
沈小公子好歹認得太子的身形,唯唯諾諾地行了一禮。
言宮女不動聲色認真聽著,太子問道:“你與那位女子是何時遇見的?如何相識的?”
“......”沈小公子耷拉著腦袋,擦擦眼角的淚水,聲音哽咽道,“半月前...她為了救小鳥,爬上府外的一顆大樹...那顆樹的一枝樹干正好穿過高墻,通向我住的院子...她不小心摔落下來...我聽到聲響出門查看...救了她,就此相識...”
太子動作不大,抬眼與言宮女對視了一下,繼續道:“她叫什么名字?傷勢如何?”
沈小公子:“她叫趙情...傷在腳踝上,不便走路...是我照顧的她...”
太子:“...說說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沈小公子回憶著,突然激動起來,“不是的!不是她!定是父親看不上她出身低微,故意栽贓陷害!!我的小情不會...小情不是那樣的人!!多日來,我一直守在她的床邊!寸步不離!!”
太子面露愁色:“既然不是那樣的人,為何出事后,她卻不見了蹤跡?”
沈小公子哭簌簌道:“定是父親...是父親將她趕了出去...我的小情...她的傷還沒好透呢...”
太子心想,沈尚書不至于因為一個女子硬拉強拽將自己的兒子帶上旭雄殿請罪,看來沈小公子這是泥足深陷!
“沈大人的書房你熟悉嗎?”
沈小公子沉默片刻才道:“...從小父親不讓我接近書房...所以并不熟悉...”
太子沉默了一會,看向言宮女...
言宮女眼神對著壯實宮女瞟了一瞟!
太子明白后開口道:“趙情長的何種模樣,你與本宮說說。”
沈小公子知道對方還在懷疑,說出長相,說不定就害了趙情,一時不愿說話...
太子感知到對方的想法,語氣溫和道:“本宮相信你,趙情許是無辜的,若有她的畫像,說不定我們能盡早找到她,幫她洗刷罪名。”
聽到有人說相信自己,沈小公子雙眼一亮,驚喜道:“真的嗎?!”
對于太子可以面部紅心不跳地迅速轉換話鋒,言宮女微微感到驚訝。
沈小公子想了一想道:“她身形纖長,清瘦窈窕,有著一雙桃花眼,嘴唇豐滿,如橄欖般大小...鵝蛋臉,鼻子上有一顆小痣...”
憨子拿出藏在身上的折疊宣紙,拿過一旁的筆墨開始繪畫...畫好一稿,憨子宮女就會拿給沈小公子看,當然他將自己的身體藏在屏風之后,還用宮女的衣袖遮住自己的手!以免露餡!!經過沈小公子的幾番指點修正,成圖完成。
太子領著垂首的言宮女繞出屏風,再次確認:“是這模樣嗎?”
沈小公子重重點點頭:“已有七八分像!”
太子:“她的身量如何?當時穿的衣袍是什么顏色樣式?”
“...身量大概在這...”沈小公子抬起一手比劃在自己下巴處,繼而又虛空比劃著言宮女,“比這位宮女姐姐矮些...不見前穿的是...淡綠色水云衣袍!”
須臾后,太子與兩名宮女從房屋深處出來,言宮女將女子宴的事情極為簡要地闡述了一下。
“李含精通易容之術,這個趙情又出現在如此巧合之時,怕是關聯不淺...這張畫像也可能只是趙情的面目之一...”言宮女盯著柔弱美麗的畫像輕聲道...
太子聽了個大概,因為言漠沒有提及姜詩詩的詳情,他到此時還以為自己將做大伯父...機會難得,他凝望著言漠,好好觀摩一番言宮女的打扮,粉嫩的裙子與可愛的雙發髻,配在對方身上別有新鮮韻味...
言宮女蹙眉斂神,垂首沉思道:“接下來我得看看案發現場,還有...”她一抬頭,對上一雙明媚含笑的眼神,忽覺是天上的太陽落進了東宮,自己就像小草一般沐光生長...因此她不自覺地回以一個燦笑,看來錦哥哥最近調養得不錯!
蘭雪守在門扉內,看到這一幕,小小年紀卻露出了一臉姨母笑!
盯——梳著一樣雙發髻的憨子緩緩歪頭...眼珠轉動,輪流看著眼前的兩人...
感知到第三人的目光,言宮女回神,眨巴了一下眼睛,回看了憨子一眼,對太子大方道:“...還有,需要詢問一下沈尚書。”
太子上下打量著言宮女...思索著,眾人皆知自己身邊只有蘭雪一個宮女,突然多出一人...不,是兩人!顯得極為可疑!!他蹙其好看的眉毛,苦惱著...
見此的憨子宮女擰眉疑惑了一會,心想我站姐夫這邊!隨即還自顧自地點點頭肯定著!!
言宮女沒有在意旁人,只專心于事件:“殿下,怎么了?”
太子:“我不能帶著這樣的你去沈府...之前你一身侍衛裝出現在朝堂上,沈尚書應該還記得...我帶著益安王的侍衛前去沈府...也不合適...”
蘭雪虛看了身后掩實的門扉一眼,靈機一現道:“殿下!此事交給奴婢”
東宮外院,白雪已經訓斥結束,讓大家在烈日下排排跪好。
公公們心知肚明,這是太子殿下在懲罰,但即便如此,有些眼珠靈活的人還是會不停地瞟向內院!試圖知道點蛛絲馬跡...
不多時,分別換好新裝的言漠與憨子跟在太子身后,待太子步出內院,他們二人一左一右躲在院門兩邊,伺機而動!
太子領著蘭雪走出,面色威嚴道:“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既然入了東宮,就該明白誰才是主子!!跪著還想不明白,就繞著庭院跑罷!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歇息!!”
公公們面面相覷了好一會,才紛紛擦著額角的汗珠,開始繞著外院跑起來!
蘭雪趁機對著白雪耳語了幾句!白雪明了地點點頭!!
“跑快點!不許偷懶!!”白監工上線,用自己不算高大的身板釋放強大能量,“不許是拖后腿!!”
不管是跪還是跑,頂著烈陽,體力消耗地總會很快!不多時,公公們喘氣的喘氣,擦汗的擦汗,在白雪的監督下,還不能慢下太多!
言公公動作極快!拉著憨子公公伺機插隊!佯裝跑得極累的樣子混入其中!!
跑著跑著,自然有人想偷懶,佯裝不舒服!倒地不起!!
如此正中白雪下懷!他喊來宮門外的侍衛,將率先倒地的三五位公公帶了下去!接著當然是一批又一批的公公倒地!!紛紛帶離!!
太子適時出聲,佯裝無趣道:“行了!都退下罷!!”說罷,他領頭向宮門外走去,點了兩個垂首喘氣的公公,帶著蘭雪走了!
白雪見狀,趕緊指揮著,點了一批公公去掃宮墻,又點了幾個公公去書房打掃!客殿、庫房、庭院環藝等等都被一一安排!以此混淆視聽!!
累慘了的公公們面對清一色的服飾,一時也分不清誰是誰,言公公與憨子公公洗牌成功!!
沈府。
沈尚書聽聞太子的車駕抵達門口,趕緊整理儀容,出門相迎!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下了馬車,溫和道:“大人請起,此次本宮前來,想必大人知道原因。”
沈雄豪:“殿下盡管問,盡管查!微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太子:“帶本宮去書房看看!”
沈雄豪領著幾人來到書房密室,他看了看跟在太子身后的蘭雪與兩位公公,遲疑著要不要打開密室...
“你倆先出去。”太子遣退了憨子公公與蘭雪,轉身對沈尚書道,“大人莫擔心,這個小公公乃是本宮的心腹,她聰明機靈得很,許能發現常人不易察覺之處!”
言公公微聳著肩,垂眸恭敬道:“小人不才,愿盡微薄之力。”
沈尚書一聽是來幫自己的,便應下了!通過一定順序轉動了幾樣擺設,打開了密室...
言公公緊隨太子身后,進入密室,發現還有打斗殘留的痕跡...
沈雄豪:“書房密室的打開方式,微臣已經重組替換。昨晚三更天時分,微臣發現書房有異動,進來正好看到一名蒙面女子拿著布防圖往外沖!微臣與其過了幾招!!”
言公公仔細查看著密室書架上的痕跡,痕跡很深,刮擦很明顯!
沈尚書湊過來繼續道:“這是劍痕!那女子一腳蹬在本官的劍身上!一聲響亮的鐺!劍打在了書架上!!”
言公公發現刮擦痕跡的中間是劍鋒留下的整齊紋路,而邊緣卻有些許花絲拉痕...
言公公:“大人剛才所言,那女子蹬在您的劍身上!發出一聲響亮的鐺!”
“......”沈雄豪雙手負后,思索著道,“此人徒腳就踢開了本官的劍!照理說,一個女子不該有如此雄厚的內力...當時太暗,沒有看清,但我懷疑,那人的鞋子有特殊構造,可以幫助其發揮腿力!!”
言公公望著花絲拉痕:“說不定這就是鞋底留下的...”
沈雄豪聽后,瞇眼湊近又拉遠,嘗試了幾遍,似乎沒有看清花絲拉痕...
言公公注意到沈大人的狀態,初步斷定沈尚書的眼睛...是老花...她沒有關鬧鐘出現的奇怪詞匯,而是走出密室尋了張紙,又向門外的憨子公公要了一盒“胭脂”!她打開“胭脂”抹在書架的痕跡上,用紙蓋了上去!狠狠按壓,將圖案拓印了下來!其實那盒“胭脂”是憨子會隨身攜帶的繪畫顏料。
太子湊過來看圖案:“這是什么?”
言公公:“圖案并不清晰,得慢慢研究...不過能在書架上留下痕跡,小人猜測,此人的鞋子不僅構造特殊,鞋底還嵌有堅固的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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