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朔王宮。
朔合戈跟著父王再次來到四哥房內,見到半坐而起的朔邑,他不禁熱淚盈眶,不覺停住了步伐...
“兒啊!”北朔王大步上前,老淚縱橫地查看著眼前人...王后緊隨!
一年的昏沉使朔邑難以開口,只有眼淚述說著久別后的感動...
“別坐著...”北朔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四子,讓其躺下...
“四哥...”朔合戈拿下黑鐵面具,哽咽地抱住朔,“四哥...四哥!”
朔邑失去了一只右手與一條右腿,傷口在醫官的精心照料下已經愈合,他勉強伸出左手搭在六弟的肩上,因為無法說話,他只能發出幾聲啊...紅花鈿在眉心的緊蹙下微微扭動...
“合戈...”盈滿淚水的王后扶起六子道,“你四哥才剛醒,經不住力道...”
“啊...”朔合戈趕緊起身,改為握上哥哥的手...縱有千言萬語,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經歷戰亂與殘身之苦,從鬼門關回來的朔邑感覺一切恍如隔世,而眼前的弟弟也像變了一個人,天真褪色,穩重了幾分...而他悔恨的卻是自己的無能...眼淚、憤怒、傷感混雜在一起,苦澀難擋...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孟嘰——”,環繞了整個北朔王宮,震蕩著人心!!房內四人皆是一驚!!!
“...天神啊!”王后立馬面對華麗的窗棱下跪,虔誠道,“感謝天神,還我兒子!感謝天神!!啊啊啊嗚嗚嗚...感謝天神...”隨后,她哭得泣不成聲,將經久的牽掛與擔憂一并釋放!
“天神降臨!感謝您!天神!!天神!!”北朔王跟著下跪,三叩大禮!!!
孟極...是你嗎?兄長蘇醒,神獸也失而復得,朔合戈再也忍不住,喜極而泣!!
“孟嘰....”雪山上,孟極身形健挺,遠遠觀望著北朔王宮...因為頭上的犄角還沒有成熟,再想見主人,它也不得不等待,那是它作為神獸的象征之一...
天神的警示,讓北朔王改變了心意,或者說是堅定了某項決定,六子心系北境百姓,止戈停戰是正確的選擇,他將力挺對方!!!
就此,北朔與中原的停戰協議終于有了長足進展!!!
探望結束后,朔合戈終于卸下黑鐵戰神的身份,換了一身王子的服飾,他不禁回首望去,遠處的雪山巍峨聳立,而就在那片白茫中,有他牽掛的生靈:“孟極...”
寒風過境,弱陽漏光,點亮了雪山上的每一片冰晶,瑩瑩發光,而其上隱約可見神獸的腳印...
兩個時辰后,莽州軍營。
白大腳終于收到北朔的應答文書,將之送進了大將軍營帳。
夙峻接過文書瀏覽完后,道:“北朔請求,實行爇櫬儀式。擬好文書,送京匯報!”
白大腳:“是!”
太子與益安王、安撫使分別知曉了談和進展后,總算可以真的放心了!
奇銘回到安撫使營帳后,不見言漠,就開始思考晚上如何就寢一事,想著想著,他計上心來!邁著悠閑的步伐,前往軍備物資營帳...
“小的見過王爺!”守營小隊長一見益安王,趕緊行禮。
奇銘:“本王需要一張軍床。”
“是!小的這就安排!!”小隊長回應道,轉身進了營帳...奇銘緊隨其后!
高位者的用物不可馬虎,小隊長查看著物資登記賬目,欲尋出一張好的新床來...因為王爺就在身側,他有些緊張,總想找到更好的提供上去...
與此同時,探望完傷兵的言漠也來到了物資營帳,既然錦哥哥無法“收留”狐貍,那就再立一個帳篷,專供益安王休憩!如今戰事已停,物資總該有所盈余...
“小的參見安撫使大人!”帳外的守兵行禮道。
小隊長一聽,對著益安王行了一禮,趕緊出門相迎!
奇銘目送對方離開后,心下幽思暗轉,手上動作極快,拿過桌案上的毛筆,改動了床鋪的數量!待言漠進入后,他一身閑適地立于原地,眼角含笑地望著來人...
“...既然你在,那正好。”見到狐貍,言漠不覺驚訝,繼而向小隊長道,“給王爺新立一個帳篷。”
“......”小隊長一聽,為難著不敢說話,支吾了許久...幸得帳外路過幾個談話的小兵!
“沒想到,王爺帶來的神奇靴子就是北朔人的飛健步!聽說造價不菲呢!”
“好東西向來費錢財,難怪,軍中物資如此短缺...”
“哎!軍中來了女子也是史無前例,男女有別,帳篷可緊張了!”
“嗨!金少將和那營的兄弟都和傷者擠一個帳篷呢!”
“金少將是真的體恤我們這些小兵呀!為了多出一個帳篷,愿意和大家擠一處!”
“再擠也就這兩日的事了!你說,戰事也結束了,啥時候回家呀?”
“快了快了!等京中消息一來,我們都好回家團聚呢!”
“......”聽及此的言漠愣是無法再開口,新帳篷算是吹了...那就退一步,再要張軍床吧...
與之不同的是,為了隱藏笑意,奇銘不禁側首躲避!
當言漠接過賬目,發現最普通的軍床都沒了...不禁暗自嘆口氣:“沒想到...別說帳篷...連軍床也...”
“無妨本王愿意與愛妃,擠一張床。”奇銘容光煥發,淺笑依然!愣是將那小隊長說得紅透了臉頰!
面對那份從容與得意,言漠不禁目露兇光,白了對方好幾眼!!!
可惜!轉著小心思的何止奇銘一人!!太子命陸七加緊制作了一張簡易的木床,雖然沒有雕花裝飾,但床體又大又牢固。同時他還送了很多舒適的獸皮、被褥,以及一個“小美人兒”!!那人正是玉凌州!!!
“哎...”是以,這日晚上,奇銘一人獨寢,考慮到玉凌州,他還主動讓出大床,自己睡了那張言漠的軍床!
翌日,收到皇帝首肯的軍報文書后,中原軍隊正式接受北朔的投降,實行爇櫬儀式。
莽州北門前,北朔請降,將棺材載于車上,表示有罪當死。夙峻一身戎裝,拿著火把焚其棺,以示寬大與赦免。就此,北線終于安寧,中原大軍開始分批撤離,百姓得以休養生息,重振邊境貿易與繁榮...
回程之際,安全起見,陸七再次變身金甲人,而謹護衛騎馬跟在益安王與安撫使身后。
以防北朔出爾反爾,托托勒與萬爾作為人質一同回京,半年后釋放。嵐伯因為先前的舉動,無法自由騎馬,與柳杰關在一輛馬車中。柳將軍因先前的擅離職守,也要一同回京,等待皇帝的處置。看守這輛馬車的是金木桐少將。
“太子殿下,二殿下,王妃,保重!”瑪怛尊人領頭道,一眾弟子跟著作揖行禮...
“保重!”金甲人拱手道,其身后的奇銘、言漠、謹護衛等人一同行禮告別。
大軍行至中途,天幕派弟子與一眾人等分別告辭,踏上了回山的路程...
“師父——等等我——”秦郝拼命追著,希望有滑翔翼的瑪怛尊人可以載自己一程!
“你們慢慢來!路上注意安全!為師先行一步——”瑪怛尊人哈哈笑著,駕駛著機巧滑翔翼,不過一會兒工夫,就不見了人影!哪里還有讓人追上的余地!!
房賢勝:“平時多學點!說不定我們也能造出一架滑翔翼,哪需要辛苦徒步!”
“房賢勝!”秦郝不滿道,“有本事你學啊!師父從不吝嗇教授機巧秘籍,我敢打賭!你連入門都學不會!!”
“你才是尊人的首席弟子!”房賢勝爭論道,“當然應該你學!!”
秦郝:“呸!你那是沒本事!亂推!!”
房賢勝:“靠!你就是太笨!學不會!!”
“嗯?!!!”
“嗯?!!!”
兩人火冒三丈,大眼瞪小眼就愛扛上!
蔣花靈作為師姐,直接無視那兩人,領著眾弟子接著趕路...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扭頭望去,發現泉泠一反常態,兀自思索著什么天下難題般,蹙眉不語...如此反而落得清靜自在,她也不甚在意,照常趕路!!
柳杰掀開車簾,望著一眾白衣弟子遠去,才覺世界終于恢復了寧靜...收回目光,轉頭望去,正巧看到王妃帶著小玉公子同乘一匹馬,他覺得很是欣慰,如此,也算了了一個心愿...
而同時偷偷投去目光的還有嵐伯,他望著那對姐弟,總是移不開目光,驚覺有可能被人發現,又急急垂眸,不言不語...
當大軍行至應州城外,留守的十二萬軍力終于得到物資補給,如蒙大赦!幸得北線戰役早早結束,他們才不至于原地餓死!!
入夜后,陸七繼續扮演金甲人,與大軍一起,在后方就地扎營休息。行至前頭的益安王一行人來到通禾城外,為了行動方便,眾人換了華服,扮成商隊入城。為了隱藏奇錦、奇銘的身份,言漠本色出演大當家,其他人都是其屬下!
“呵呵呵”齊運收起一應工具,非常得意地展示道,“怎么樣?大當家!沒人會懷疑了罷?”
“嗯...”言漠上下打量著青木輝,“應該沒問題!”
“大當家...”青木輝無法接受自己的裝扮,“布料會不會...太少了...”
“呵呵...”言漠無奈抽抽對角,“委屈你了...青木哥哥...誰讓你的樣貌太出眾,只能扮成這樣...”
“嗨!”齊運扭捏拍手道,“二當家”說著,他用肩膀蹭了一下對方裸露的臂膀,“西域的女子都要這樣打扮,這個面紗剛好遮住你的盛世美顏!如此,才方便我們悄悄行動嘛”
“一定要打扮成男寵嗎?”青木輝簡直欲哭無淚,看看自身的妝容,妖嬈中帶著性感,確實是西域的穿戴風格,但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著實別扭...
“難道你希望打扮成他們那樣嗎?”齊運眼一瞥,指著奇錦與奇銘道!為了掩飾奇家兄弟的樣貌,他可下了不少功夫!!
一個滿臉皺紋,鼻尖上貼著一顆如花大痣,眉毛畫成了一把尺子!奇錦還不知道自己有多丑陋,正轉著眼珠“觀察”著根本就見不到的五官樣貌...
而另一個,滿臉麻子與傷疤,唇下那顆“美人痣”也變成了如花大痣,線條好看的唇線變成了香腸嘴!盡管丑成這樣,奇銘依然泰然自若,自信滿滿!渾然不知這種精氣神與那變樣的五官一點都不搭!
“噗!咳咳!”言漠趕緊用咳嗽掩飾忍不住的笑意,“咳咳咳!!”
奇家兄弟倆雙雙蹙眉:“......”到底是有多丑...
“哎...我寧愿打扮成那樣...”青木輝無奈道...
“王妃姐姐...”玉凌州扶扶自己的書童帽,“我們為何喬裝進城?”
“噓!”言漠緊張道,“要叫大當家!你是我的小書童!”
小書童抬起天真明亮的眼睛,乖巧道:“是,大當家。”
言漠:“為了方便查探,青木哥哥扮演我的商品,西域男寵。錦哥哥和狐貍扮演我的...咳咳!丑護衛!那個,就叫丑大、丑二!”不等對面兩人反抗,她趕緊道,“齊先生扮演我的管家!而我是來往東西南北的行商,嚴大當家!!”
小書童:“那我們要查探何事?”
嚴大當家:“通禾城城令!”
夜幕掛星,通禾城內燈火通明,離開北線后,氣候暖和了很多,嚴大當家牽著一批馬,帶著下屬大大方方進城!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租了一輛馬車,正尋落腳處...
“聽說了嗎?上頭來人了!”
“上頭?那個上頭?”
“京城那!好像來了位大官兒!!”
“大官兒?出何事了?還來了位大官兒!!”
街道上,嚴大當家騎著馬,隱隱聽到小百姓在那悄悄議論...
“聽聞是那尤城令!好像犯了何事,正被緝拿呢!”
“城令?他犯了何事呀?”
“不曉得!聽說尤城令潛逃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本事,趕在京城大官到來前,就收拾了包裹,逃了!!”
“!”嚴大當家暗自思索著,京城里來了哪位官?城令提前防備,看來是畏罪潛逃!
“大當家!”丑大和丑二從車窗上分別露出半張臉來!
丑大:“不如,先去官衙詢問一番。”
丑二:“看看京中來了誰。”
“駕!”嚴大當家點點頭,調轉馬頭,帶著車馬奔赴官衙!
經過一番詢問,一炷香后,言漠一行人抵達通禾城官衙,還沒下馬呢,嚴大當家定睛一看,已經認出了那張熟悉的面孔:“勻大人?!”
丑大和丑二就著縫隙往外張望:“勻世康?!”
以言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