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慧倩星歧途命,幾復去留無謂盡。
誰遣多情紅葉句,共言難辨真偽心。
“小閻兒”太子微微側首接近對方耳際,輕聲細語亦柔情蜜意地呼喚道,五指用力一收,輕功一展!帶著言漠飛下傘亭!!堪堪落地之際,衣擺隨風掀動,盡顯俊逸之氣!!
奇銘忽覺情景轉換,霎時回到小時候,當年他與師父求得舍利子,開開心心尋子閻之際,正巧看到皇兄與子閻私定鐘情...十年光陰,那樣自信又爽朗的皇兄隨著多變的世事消怠...而此刻,在他眼前的是昔日愛笑而驕傲的兄長...眉間的隱愁不復,笑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星...
同覺回到小時候的還有言漠!與大哥一樣的暖笑曾是打動她心門的那陣微風...
“錦...哥哥...”
太子臉上的笑容微有一滯,繼而笑得更開:“小閻兒怎可如此調皮,入我新舊夢,教本宮甜不可言,樂不可支”說著他豎起一指,輕點對方鼻尖,無比寵溺
言漠一緊張,下意識一推!脫出對方懷抱,后退幾步,三人即成三角站位!!
見此的奇銘心境復雜,饒是讓手眼通天的他,也陷入一陣無措中!
太子卻是微露一分無辜,依然噙笑,一甩水袖負一手于后,不疾不徐的模樣,凝望著言漠...
無盡夏悠然飄動,無知無覺,照常點綴著庭院風光...三人就這樣各懷心思,靜靜盯望...不知過了多久,院外終于傳來呼喊聲!
“殿下,殿下!”白雪和蘭雪見東霖院無人,尋至此處終見太子!
奇錚眼線幽轉,看向白雪和蘭雪的眼神,威嚴中帶著輕蔑與冷漠。
“殿...”白雪首先感覺到那股寒意,心下當即便知!身體一緊,趕忙垂首恭敬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嗯...”奇錚對這份恭敬很滿意,回看了奇銘與言漠一眼后,他悠然開口道,“本宮餓了,先用膳。”說完他嘴角一勾,眼神流轉,盯著言漠燦笑一聲,而后才轉身吩咐白雪帶路...背過身去的當下,便收了溫暖的笑意,眉眼泛冷...
“......”錦哥哥的大膽之處讓言漠不禁蹙眉,她回望狐貍,卻見對方一臉沉思模樣,更覺心亂如麻!心中原本平穩的那桿秤正在左一下、右一下地不停搖擺!!為了掩藏心亂,她平穩呼吸后,跟著前人的腳步先行離開,卻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將眉頭鎖得更緊...
奇銘微抬眼瞼,目送他人離開后,他不禁回首望向傘亭...人前的自信也好,從容不迫也好,都在此刻無人之際,破出裂縫,回歸本真:一邊是疼愛自己的大哥,一邊是無法放手的心尖人,真是為難了天和地,也為難了他,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三角關系豈有兩全其美之策?
一炷香后,東霖院。
“主人不在之際,所發生的大事便是這些。”白雪與蘭雪同跪于地,恭敬回道。
“入天幕山,上北線...”奇錚抿下一口茶,輕蔑道,“窩囊廢倒是干了不少事。”
白雪:“今日大軍即將抵達京城,主人與益安王、益安王妃將一同入宮面圣...陛下那...”
“哼!”奇錚知道對方的顧慮,“何須擔憂皇帝那老兒!本宮自有辦法眼下,重要的是,你二人未去北線,此戰中所發生的一切,必須從益安王那打聽出來。”
蘭雪思索了一會道:“此事交給奴婢。”
奇錚瞥眼向下瞧:“?”
蘭雪將頭垂的更低道:“殿下貴體欠安,奴婢以此向益安王詢問殿下在北線所經之事,想必王爺定會告知。”
奇錚哂笑一聲道:“去罷。”
巖茗院。
言漠回到主屋后,便見玉凌州已經等待多時,與其用完早膳后,她喚來肖韌。
“京中都有哪些厲害的、有名氣的繡娘?”
肖韌:“王妃放心,此事王爺已下吩咐,護衛們已經尋人去了。”
想到狐貍的這份周到,言漠的心亂如麻再次來襲,她整整思緒,將情感問題壓抑下去,集中注意力在紅紗發帶上,擺擺手示意肖韌退下后,她拿上蒼泣,帶著玉凌州出了院子...
“姐姐,我們何去?”
“找塊大空地,我教你武藝!”言漠回眸笑看弟弟道。
“教我武藝...嗯!”一聽學武,小少年欣喜地睜圓了眼睛,來了勁,開心地猛點頭
言漠帶離玉凌州之際,蘭雪揣著幾分擔憂進了巖茗院,向益安王詢問起北線的情況。
須臾后,聰慧的蘭雪已將王爺所述全然記下,好回去復述給主人。
“奴婢謝過王爺。”蘭雪行禮道,準備欠身離開...
“慢著。”想起在天幕山上,蘭雪和白雪秘密談及的命命鳥之事,奇銘叫住對方,“近來,皇兄的狀況,如何?”
蘭雪處變不驚道:“殿下除了有些嗜睡,并無大礙。”
“......”奇銘不禁蹙眉,他知道命命鳥乃是一身兩頭,兩頭輪流睡覺。他對一身兩頭的理解是,事不可兩全,必遭內心反噬...加之皇兄心中苦悶繁多,必是精神不濟,罹患癔癥的可能性很大,而古來,有關癔癥的記載都是玄而又玄...今日太子一反常態,其中必有隱情,可惜,饒是聰明如他,也難想象其中匪夷所思的原委...
“癔癥...”奇銘幽轉眼線,故意脫口而出,欲觀察蘭雪的反應,想知曉皇兄真正的情況,白雪、蘭雪應是最清楚。
“!”蘭雪倏然一驚,瞳孔一縮!緊接著,她趕緊利用深長的呼吸掩蓋自己的心跳,故作泰然...
“本王閱過幾本醫書...”奇銘沒有放過對方想要隱藏的那點異樣,他不明白,關于皇兄的病情,師父可以瞞他人,為何要瞞自己呢,他繼續試探道,“好似,患癔癥者,可用安眠之法。”
“王爺慎言!”蘭雪壓抑住過快的呼吸道,“殿下只是思慮過多,夜眠不好...癔癥...都會發瘋!亂叫亂咬...”她轉思繼續道,“殿下舉止謙和有禮,何來癔癥?”
一國儲君身患癔癥是不可張揚之事,不宜逼迫蘭雪...奇銘如此想著,之前過于輕視此事,以后必須加倍關注皇兄的病情走勢...沉吟片刻后,他擺手示意蘭雪離開。
蘭雪如蒙大赦,趕緊恭敬行禮,欠身退出...果然是禍不單行,如今太子殿下再次沉睡,益安王又起了疑心,以后必須加倍小心行事...
一個時辰后,護衛急急跑進巖茗院匯報,說是大軍已抵京都北門兩里之外。
聽聞消息,奇銘吩咐婢女為王妃裝扮,一切就緒后,他親自請了喬裝的太子,一行人坐上馬車準備恭迎“太子”殿下,與大軍主將匯合。
待陸七與大軍將領抵達京城主干道,益安王的車駕前來迎接,金甲人入了王爺的馬車。
經過一路百姓的擁躉歡迎,眾人緩緩向著皇宮前進...
經歷此戰,坊間不僅對太子呼聲極高,對益安王與這個草莽出身的王妃也是贊譽頻頻!特別是言漠,大伙都說其是巾幗英雄,為兩國百姓真正發聲之人!還有人稱贊益安王很有眼光,王妃之位,非言漠莫屬!
換了一身金色鎧甲的太子全程閑適坐于主位,似乎不甚在意那些坊間的評論,不管是對自己的呼喚,還是對二弟與小閻兒的情感肯定...露在鎧甲外的唇線始終噙含笑意,宛如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言漠為了掩飾心境,一直垂眸不敢正視奇銘,也不敢正視太子,兀自轉移注意力...
奇銘一直暗中觀察著兩人的神態,他發現言漠的心思倒是能猜出一二,難就難在皇兄的心思...照往常,談及男女感情,皇兄一定不是如今的神態...
車馬隆重,一行人等在宮人的迎接下莊嚴進宮。
進入旭雄殿后,一眾人等齊齊行禮:“吾皇萬歲——”
“平身。”皇帝笑得威嚴,“此次北線戰役,太子、益安王、益安王妃與眾卿功不可沒!來人——”
隨著一聲呼喊,殿外齊齊進來一群宮人,個個手中拖著各色珍奇寶貝。
皇帝:“太子親征,顯我天酉威嚴,賜麒麟金甲一套!”
太子神情平穩,微笑行禮道:“謝父皇賞賜。”
皇帝:“夙峻大將軍、白大腳將軍,鎮守有功,奇謀取勝!各賜寶劍一柄!賞銀萬兩!”
此次回京的大將除了柳杰,就是夙峻,其他將領需留原地繼續鎮守,是以,一應賞賜皆由夙峻一人代領。
“謝陛下——”夙峻一跪地,一身鎧甲就釘鐺作響,謝過恩后,他請辭道,“陛下,此次北線戰役之功,末將受之有愧。期間,白大腳將軍坐鎮指揮,才使戰役順利結束,末將懇請陛下降罪。”
“夙愛卿請起!”皇帝阻止道,“愛卿常年鎮守北線,勞苦功高。凌州一役,雖有失機之錯,你已拿命相搏,如今功過相抵,朕不怪罪!”
夙峻一聽,大喜,趕忙謝恩道:“陛下仁愛寬宥,末將百死何惜!”
皇帝眼露精光,笑道:“此次戰役,白將軍確實功績凸顯,夙愛卿有何想法?”
夙峻聽及此,正合心意,再次行了一個大禮道:“陛下,白將軍作為后輩已是將格獨具!末將自嘆不如,經歷此戰,更覺自身才能有缺,望陛下撤去末將官職,告老還鄉。提拔白將軍為新一任大將軍!”
皇帝本就有此意,讓夙峻自己提出來更是兩全,他首肯道:“愛卿戎馬一生,是該好好安享天倫之樂,此事,朕準了!眾卿家意下如何?”
涉及軍政,一殿的文官哪有不同意的,紛紛附和稱頌:“陛下英明——”
皇帝見此,繼續旌表:“益安王妃聽旨。”
“臣媳在!”言漠頭戴雄獅金冠,一身中性華服,行禮道!
皇帝:“督軍安撫使獻計有功,既,不畏艱險深入敵軍,又,武藝超群,與敵斡旋對弈!今賜神奇靴子一雙,金絲軟甲一件,黃金千兩!”
“謝陛下——”言漠行完禮,回歸原位,心想下一個應是狐貍了吧。
皇帝:“益安王。”
奇銘行禮道:“兒臣在。”
皇帝:“此次天幕派救援有功,賞,參戰弟子每人百兩元寶,錦繡綢緞五十匹。賞瑪怛尊人,玄鐵百斤,金絲腰帶兩份。你代朕將賞賜之物送去天幕派。”
“兒臣領旨。”
見對方歸位,皇帝換了臉色,嚴肅道:“帶上來!!”
言漠不免驚訝,全數功績賞罰分明,唯獨狐貍沒有賞賜...她微側首,看向面色無波的奇銘...
感知到對方的想法,奇銘落下欣慰的眼神,展開淺笑,不甚在意自己有沒有賞賜,用嘴型說道:“你的就是我的。”
言下之意,賞賜言漠等于賞賜奇銘。饒是明白其中牽扯各方權衡,言漠還是不免覺得有點心疼,此戰中,狐貍又是冒著怎樣的危險,想必皇帝并不知曉...
奇銘沒有放過言漠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得知對方有為自己“打抱不平”之意,心下還是滿足的!收回目光后,他不禁瞥向高位...這場父子戲碼,只要父皇還想演下去,兒臣便會奉陪到底!也許這是他們父子兩人還能牽連的唯一途徑!
待一眾人等上殿,皇帝呵斥一頓后,直接處決了一批克扣軍餉的問題官員!在洪尚書的幫忙下,軍機臺揪出了不少蛀蟲,上到兵部主事、軍中將尉,下到令使、小兵,全數拿獲!皆斬首示眾!!
剩下最后一件待處理的內部事宜,十二萬滯留軍力未按照旨意支援北線,皇帝準備以王都尉一人換眾人性命。
不想,那王都尉一上殿就反咬一口!
“陛下容稟!此事微臣難逃其咎,但!益安王也有過失!!”
此話一出,言漠與眾人皆驚訝!包括皇帝!!!
太子倒是處變不驚,只是有些好奇地望著那名都尉。
王都尉行禮道:“陛下,當日,益安王殿下傳完旨意,便快馬加鞭離開了應州城!未使監督一職!不知我等日夜兼程,拖著傷兵趕往北線,奈何...”說到這,他哽咽著,痛心疾首道,“糧草用盡...卻不見支援,將士們挨著餓...硬是熬了過來呀!!陛下明鑒——陛下——”說著他叩首點地,嗚嗚哭泣起來,要有多感人就有多感人!
眾臣工一聽,面面相覷,皆用眼神互相交流...此話之意便是,王都尉帶著傷兵極為不易,益安王本應同行,卻提早出發,至十二萬將士不顧,導致他們無糧、無藥卻無人知曉...
皇帝不悅地蹙了下眉,關于十二萬軍力的事,奇銘先已有匯報,不想王都尉竟有感應,為了自救,不惜攀咬他人!可是,如此龍顏怒色在眾人看來,更像是對益安王的不滿,包括奇銘也如此認為!
“父皇!”言漠出列欲說明!
“父皇。”太子錚觀察著一切,掩下諧謔的表情,見言漠要行動,他搶先一步,正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