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
奇銘的臉色毫無血色,他掛著兩行清淚直接陷入昏迷!
言漠趕忙扛起對方繞過屏風,將人扶至床上!她動作敏捷地卸下雙劍,一盤腿一運功便給對方輸送內力!
隨著暖流竄過全身,奇銘的臉色有所恢復,卻不見清醒。
幸得小奇銘的床榻夠大,運完功后,言漠將對方小心翼翼放下,并將雙劍一起藏進床褥中。聽著奇銘漸緩的呼吸,她長吁一口濁氣,這才開始回想剛才所發生的一幕幕。
殷嬤嬤曾說,明妃娘娘因為堅守自己的一個小秘密而被陛下懷疑移情別戀,以致失去陛下的信任。這個秘密與一枚祖傳的戒指有關。
剛才她看到明妃手上并無戒指,難道那枚戒指是狐貍一直戴著的那只嗎?
思及此,言漠掀開被褥查看奇銘的雙手,其左手小拇指上留有戒指的印記...
在通禾城時,尤亦男曾因那枚銀戒認出了益安王的身份,所以,這一路,以竇萬身份活動的奇銘,不便戴著銀戒。
每每見奇銘陷入痛苦,都是從手開始的,這是為何?
那枚戒指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帶著疑問,言漠摸索著在奇銘身上翻找了一輪,卻不見銀戒。
正逢此時,一個宮女拿著殷嬤嬤曾拿出去的披風,準備放回房內。
“!”言漠眼疾手快,在宮女踏進屋內的當下便是一擊手刀!扶下對方癱軟的身體后,她扒下宮女的服飾與腰牌直接穿在身上!
將宮女藏好后,言漠剛解開頭繩準備盤發,就聽外頭傳來聲音。
“參見殿下。”
用完晚膳的小奇銘心情不錯,閑庭信步地回到寢殿,直奔屋內!
必須攔下小狐貍!言漠如此想著,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往外沖!
一個剎步!見小狐貍已經轉過墻角往這邊行來,她趕緊伏地躬身,藏好容貌!
小奇銘個頭小,眼珠一轉就見一人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
“是誰在此儀容不整?”他奶聲威嚴道!
“......”言漠趕忙拿出腰牌遞上,學著宮女們細聲細氣道,“殿下恕罪,剛剛奴婢的發髻被樹枝勾住,散了。”
“嗯?”小奇銘懶懶看了一眼腰牌,發出一聲好聽而稚嫩的嗯,卻隱隱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戲謔,隨后,他眼珠子一轉,彎起嘴角道,“正好拿你試手”
言漠:“?!”
隨著發油、頭繩、簪子等一一端上,言漠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讓小狐貍給自己梳頭...
“都下去罷。”小奇銘遣散了其他宮女后,拿起發油開始涂抹,“母妃最愛梳頭,飛仙髻本皇子已經拿手,可凌虛、隨云髻卻鮮少練手,今日正好拿你試手。別動哦”
“是,殿下...”言漠悔得腸子都青了,一旦發髻全部梳好,她的容貌便一覽無余。可她深知,自己不該與這個時空中的人有過多接觸。
小奇銘的小手肉嘟嘟的,抹上發油還滑潤潤的,但盡管如此,毛躁的發絲還是會卡進他的花月星草銀戒中。
他小心翼翼摘除銀戒放在妝臺上,接著用小手賣力地擺弄著蓬松的發團。
言漠盯著銀戒很想湊近仔細瞧,奈何小奇銘抓得不松不緊,愣是讓她難以動彈。
眼珠極致歪斜下,她還是有所收獲的,原來這枚戒指的內面刻著字,可惜,她只看到好似阜字的一角,其他均未見到。
...明妃娘娘與這枚戒指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呢?
在發油的輔助下,小奇銘不愧天資聰穎,發髻雖難,卻在慢慢顯形...
言漠一見留在前邊、側邊的長發都在一點點消失,急中生智下,她直接拿起妝臺上的一本古籍,趕緊遮住面容!
小奇銘做好收尾,看向銅鏡,見對方遮擋了大半容貌,天真又威嚴地問道:“為何遮擋面容?”
“奴婢卑微,不配見殿下。”言漠搜刮著腦袋,學著宮女們的謙卑模樣,垂著眸謹小慎微道,“奴婢一介宮女,不配梳這般高貴的發髻...是以,不敢露出真容...”
“嗯”小奇銘一想這是要給母妃梳的發髻,覺得對方說得在理,未多做糾纏,徑直開啟了瘋狂換發梳發模式!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梳了又拆,拆了又梳,言漠親眼目睹了何為百變的自己。
“哈...”
送走心滿意足的小奇銘后,言漠摸摸自己發疼的發根,感慨“酷刑”終于結束了!
她長吁一口氣,拿開書籍往銅鏡中看了看,幸好,小奇銘最后給她梳的是宮女的雙丫髻。
也幸好,小奇銘急著尋明妃,沒有注意到床榻上的異樣。
言漠偷偷觀望了一眼外頭,趁著其他宮女不注意,輕輕關上了門扉。
來到床榻前,言漠摸了摸狐貍的脈搏,比原先蓬勃有力多了,隨后,她一抬眸,就發現奇銘睜著眼正愣愣盯著自己...
“狐貍?你沒事了?”
“你...怎么換了這一身...”奇銘一邊艱難起身,一邊細細打量著對方,其眼中微微閃著璀璨的星點。
“這樣方便行事。”言漠沒有過多在意自己的模樣,而是指著對方的手指問道,“你的銀戒呢?”
奇銘收回綿長的神思,揉揉淚干的眼角,他摸上頭冠道:“在這。”
言漠得知微有驚訝,她可想不出這招!主要是她不太會梳復雜的頭髻,自然想不到用結實的發髻藏東西。
“關于這枚戒指,你知道什么?”
“......”奇銘一聽,眼瞼一顫,忽然陷入沉默,許久之后他才開口,聲音略顯微弱,“...我只知道這是母妃差人重新加工打造的,與她的耳墜是一對...”
“里面是不是刻著字?”
“...刻著一句警醒的話。”奇銘臉色沉重,眼露憂傷,想到母妃,他坐立難安地快速起身,直往外頭去!
“狐貍!”言漠還想再問些什么,見對方著急忙慌的,她看了一眼微微隆起的被褥,徑直追上!
此刻,天色雖已黯淡,然奇銘一身白衣依舊顯眼。
言漠大步跟上,與之并排,用自己的身形為其掩護!
谷漤
小奇銘的寢殿外有不少宮女在走動,言漠一個機靈,將奇銘推進一處轉角,自己一垂頭一收手,自然地走動起來...
奇銘等了一會,見機騰步越上,一抓言漠的手臂,一個騰飛,上了屋脊!
兩人貓腰前行,借著屋脊遮擋,一路來到明妃的寢殿。
當兩人從扶脊木上探出半個腦袋之時,正巧看到皇帝鐵青著一張臉,從明妃的寢殿出來。
“陛下!陛下!!”明妃哭得極其傷心,卻只能看著皇帝兀自離去,“陛下...請您相信臣妾...臣妾沒有撒謊...”見對方已經遠去,她一個癱軟,扶著九曲回廊的欄桿半倚半坐,“銘兒...是母妃無能...銘兒啊...”
“母妃!”奇銘看著傷心欲絕的母親,恨不得立馬現身!
“母妃!”小奇銘原本興高采烈地想要為母妃梳頭,不想父皇先他一步,等待許久后,他還未來得及拜見就見父皇負氣離開,剩下母妃一人獨自哭泣!
“銘兒,”明妃一見兒子,立馬擦掉眼淚,聲音輕柔道,“來,過來”
小奇銘掛著眼淚,跑著撲進母親的懷中!
“母妃放心,兒臣定當勤奮刻苦,快快長大,不讓母妃受委屈!”
“銘兒...母妃...不求你出類拔萃,”明妃說著蹲下身,與兒子平視道,“只求你安穩度日,延年益壽,活得通透舒心...”
“......”小奇銘嘟著委屈的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點著頭,其實他已經暗自下定決心,為了守護母妃,他定要事事拔尖,不讓父皇輕視!
“娘娘!殿下!”
被屏退的殷嬤嬤與宮女芙夢送走陛下后,回到殿內便聽到哭泣聲,兩人急忙忙上前!
“芙夢,帶殿下去洗漱一番,本宮有話問殷嬤嬤。”
“是。”芙夢聲音綿柔地應承一聲,謙恭地領著依依不舍的小奇銘先行離開。
躲在屋脊上的奇銘看著芙夢的背影,蹙著眉心久久未有回神。
言漠一見,忽而想起在宮女案中,狐貍曾對著紅墻上顯現的宮女動容,看來對方口中的宮女姐姐應該就是這個芙夢。
收回神思,她望向九曲回廊,只見明妃與殷嬤嬤交頭接耳著,殷嬤嬤時不時點點頭...
想到陛下絕情離開的背影,言漠不禁望向奇銘的頭冠,她始終好奇著,若戒指真的藏有秘密,會是何種秘密?陛下又是怎么從戒指懷疑到明妃芳心暗許給他人的?
她從未碰到過如此棘手的難題,所有疑惑皆無法詢問當事人。
隨后,她忽而想起與明妃一樣,過早離世的還有錦哥哥的母妃——秦妃娘娘!
殷嬤嬤最后行禮離開,小奇銘在芙夢的帶領下回到明妃身邊,母子倆手牽手進入寢殿。
“銘兒,給母妃梳頭可好?”明妃嘗試緩和悲傷的氛圍。
“母妃今日想梳什么發髻?”小奇銘仰著一張明凈的肉嘟嘟的臉,淺笑著奶聲奶氣地問道。
“嗯今日母妃聽銘兒的,銘兒想梳什么就梳什么”
小奇銘一聽,雙眼一亮!正是展現練手成果的好時機!
“狐貍,”看著母子倆相視而笑地進入屋內,言漠轉而問道,“秦妃娘娘是如何去世的?”
奇銘盯著窗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緩緩答道。
“聽聞秦妃娘娘向來體弱,生下皇兄后,情況更是嚴重。父皇本有意給秦妃娘娘后位,但秦妃娘娘覺得自己體弱,不堪重任,幾番婉拒,最后油盡燈枯。
之后,皇奶奶為了鞏固皇兄的太子之位,不再從姚系家族中選人進宮。一心養育、扶持皇兄。”
言漠:“陛下待秦妃娘娘如何?”
“生前如何,無從知曉。”奇銘答道,“秦妃娘娘離世后,每年忌日,父皇都會帶著皇兄前往皇陵祭奠。十幾年如一日。”說著,他再次盯著窗上的身影,語氣極為憂傷,“母妃去世后,每年忌日,父皇也會帶著我前往皇陵祭奠。”
言漠:“既如此,你我分頭行動!你守著明妃娘娘,我守著陛下。明日卯時初匯合!”
“言兒...”奇銘微有不舍,可如今情形,分頭監視才是最好的選擇,“父皇向來厲精為治,勤政殿乃是皇宮守衛最為嚴密之處,只有殿外東北角有一處假石可以隱藏身形。但,守衛每過一個時辰都會巡視,你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言漠頭也沒回,一個閃影,貼著屋脊、宮墻便往勤政殿去!
奇銘獨留原地,待對方消失后,他面色一沉陷入無盡的苦悶中...如果一切皆是枉然,他該怎么辦?
要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他卻還要追逐命中沒有的...
可,什么又是命中該有,命中不該有呢?
“母妃...兒臣應該怎么做才能兼顧所有?”
明月高掛于空,將溫柔的光芒灑向人間,朦朧了折疊在窗上的身影。
他記得與母妃交心徹談的那些夜晚,他記得母妃溫熱柔軟的手掌,他記得母妃的笑總是嫣然如春雨...
而這一切將在三日后消失殆盡。
如果此時,他沖進寢殿,將母妃帶離皇宮,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是,要幼時的他遠離母妃,與如今的自己又有何異?
九曲回廊之下,平靜的湖面宛如仙女的銅鏡,將月色、窗光、婆娑的樹影以及整齊的屋檐建筑統統收進囊中,鍍上一層黑沉幽深的冷色...
隨著月落星沉,奇銘幾次小瞇醒來,發現幼時的自己今晚歇在了母妃的寢殿,一晚上,除了看守的宮女并無他人接近。
正逢此時,遠處響起一陣輕微的規律腳步聲,奇銘轉頭看去,發現是言漠貓腰奔來!
“我受了一夜,陛下剛離開勤政殿,準備上朝。明妃娘娘如何?”
“...沒有異樣,再過一會,殷嬤嬤該來請安叫起了。”
言漠望進院內,果然,不過一刻,殷嬤嬤領著一排宮女,端著洗漱用具以及明妃與小奇銘的華服堪堪前來。
當奇銘看到那件端來的新衣,臉色一駭,陷入驚惶失措中!
“...我最后見母妃,穿的正是那件海棠蝶紋...花神衣...”
言漠:“!!!”
請:m.bqkan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