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朦灰山,浩浩暗塵,北風切切,云氣黃冷。
默應守在地下石洞據點的入口,遠眺群山峻嶺,閣主進城已過半日,照常此時早該回來了,
可他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影...
冬日徐徐爬下山坳,直到暮色開始沉暗,山林出口內才有了動靜!
“閣主!”默應見到熟悉的身影腳步頓滯,知道出事了!
“哈...哈...”青木輝只戴著蝴蝶面具,黑紗斗笠已不見蹤跡,
他捂住傷口,扶住樹木拼命喘息...
“閣主!!”默應飛步上前,
一把扶住對方,他十分吃驚!“是誰能傷閣主?”
“哈...已經處理了...扶我進去...”
“......”默應扛起對方,直奔據點內部!
進了石洞室內,青木輝躺平在石床上,見默應正想呼喚石洞內的大夫,他一把拉住對方!
“眼下乃是...關鍵時刻,不宜聲張...一點皮外傷...你幫我處理...”
“...是。”默應猶豫著應承,開始為此忙活。
兩刻后,隨著大把染血的紗布在火盆中燒盡,青木輝包好了傷口,還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經過一輪調息,他的面色恢復了一些。
默應收起血衣,見對方徐徐睜眼,恭敬問道:“能傷閣主者,此人不簡單,其幕后會是何人?”
蝴蝶面具下,青木輝眸光微動,
回憶起那些極速對峙的瞬間以及掉落在血泊中的漆黑面具,
他不禁覺得傷口又疼了幾分,沉吟良久后,他才故作氣定神閑道:“益安王向來不好對付,潛伏在王府的這些時日,他從未真正信任過我...能派如此高手追殺我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得到答案,默應的臉色才算松了一些,繼而他轉換話鋒道,“上主留了禮物,讓屬下交給閣主。”
聽及此,青木輝垂著眸光,冷著面色下了石床,他挺直腰板,雙手負后等著對方帶路。
默應見此,將人領至了一間神秘的石室內。
隨著石門關閉,在僅有的兩個火把的映照下,青木輝見到一個一動不動的金甲身影,目光上移,見到那人的面貌,
他不禁睜圓了眼睛,
一臉驚訝!!!
“上主說的禮物,便是他?!”見對方沉聲回是,青木輝又多看了兩眼金甲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幽風靜止,殘煙流轉,石室內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十分安靜...
隨后,兩人出了神秘石室,往囚室而去。
“那兩人審問得如何了?”青木輝首先開口問道。
“還未開口。”默應小聲道,“那兩人嘴硬得狠,已經用了不少苦刑。”
“......”聽及此,青木輝的腳步不由放慢了幾分,陷入了沉思,面具之下,他已狠狠蹙起眉心...
轉過轉角,來到囚室門前,他突然頓足,吩咐一旁的守衛為其拿來新的黑紗斗笠,戴上斗笠后,他才隨默應一同進入囚室。
昏暗的拷問室內充盈著一股血腥氣,還有一股焦灼的火烤氣息。
兩把囚椅上,分別坐著一人,兩人昏昏沉沉地耷拉著腦袋,頭發凌亂,面色烏黑流紅,讓人一時間難以辨認容貌。
“啊...”其中一人聽到響動,抬起頭來看到有人來了,他十分緊張地查看向一旁的同伴!見同伴依舊昏迷,他沖著來人喊道,“她與此事無關!放了她,有事沖我來!!”
青木輝頓住身形,擺手讓一眾人退開去,包括默應。
“只要交出當年的秘密賬目,大人一定不會虧待你們,何苦如此?”他來回走動,語氣冰冷而高高在上道。
“呵!”那人嗤笑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一旦交出賬目,我們就沒用了...你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們倆的!”
“若我答應你放了她,可以交出賬目嗎?”
那人一聽,霎時陷入了猶豫,這幫人心狠手辣,真的會放過他們兩人嗎?
青木輝瞥了一眼昏迷者,見那人不回答,他背過身去,厲聲呼喝道:“來人!弄醒她,繼續行刑!”
“不!!!你們沖我來!沖我來!!放了她,我求你們放了她!!”
嘩啦啦一盆水下去,婦人囚犯終于有所轉醒,然,未等她弄明白情況,鉆心的疼痛便席卷而來!
“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
一時間,牢內傳出聲嘶力竭的慘叫,十分凄慘痛苦!!
婦人所剩無幾的指甲,在這片慘叫中被全數拔掉了!
“啊啊啊...住手!快住手!!”
“交出東西。”青木輝微微回首,見對方只是哭訴著要求停止刑罰,他毫無波瀾地冷聲下令,“繼續。”
隨著痛哭與嗚咽、尖叫與呻吟此起彼伏地從囚室內傳出,那兩人經歷了又一輪的拷問與酷刑。
然,青木輝想要的東西依舊無果...
許久后,隨著兩人接連昏迷,他終于抬手示意讓手下們停止動作,上前兩步,他探了探兩人的鼻息,情況不妙...
“來人,叫大夫!”
一小會兒后,見大夫前來診治,確認這兩人還能活著,他才冷硬著身形,出了囚室...
默應隨之跟上,出了轉角后,他提醒道:“閣主,上主可是下了明令,無論手段,必須拿到秘密賬目!怎可手下留情?!”
“......”青木輝猛然停下腳步,十分不悅道,“上主說無論手段,為的是問出賬目,不是為了弄死他們,你用了這么些酷刑,可見成效?”
“......”默應沉默了一會,依舊不死心,“可以先殺了那女的,不信他不交代!”
“殺了夫人,他便沒了忌憚,只會一心向死!”青木輝更加不悅,切齒道,“這種人需要慢慢折磨,逼急了,他只會玉石俱焚!屆時,向誰逼問賬目?!”見對方沉默,他停頓了一息,擺出威嚴背對道,“不是只有一味狠硬才是最有效的,此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親自與大人說明。”
“...是。”默應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目送對方離開...
進入深夜的京城脫離了白日的繁華熱鬧,陷入寂靜,除了打更人的喊聲,還有零星的火光預示著那些難以入眠的人...
竹葉顫動,雪點翩躚,燭火闌珊內,丞相紀韻整理著文書,剛結束一日的公務。
寒風瑟瑟,他縮了縮脖子,起身剛想關窗,就見屋內一應燭火唰的一下全滅了!!
隨著門外接連傳來有人倒地的砰砰聲,他下意識想躲!
然!剛想轉身,他忽覺身后就傳來一陣寒意!!
流瀉的月光將書架投出斑駁闌干的影子,其中,一個隱隱人型悄然出現!
黑紗飄動,人影一個迅捷越動!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傳來一聲“父親!”
紀慎文破門而入!一個飛踢打中對方抵擋的手臂!借著反作用力,他翻身一跳,將丞相死死護在身后!“誰想殺我父親?!”
“慎文,慎文...”
“父親快走!這里交給孩兒!!”紀慎文盯著敵手,釋放一身氣勢!
然而!
“住手,慎文。”丞相泰然自若,語氣平穩,他徐徐拉開兒子,看了眼來人,對兒子道,“退下。”
“父親?”紀慎文來回看看,生怕來人趁他不備就要發動攻擊!
“退下,這里沒有你的事。”丞相的語氣微微冷硬了幾分。
“......”紀慎文露出滿臉疑惑,見父親十分篤定又嚴肅,他瞥著來人,亦步亦趨地退到了大門外,卻始終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幾息后,見來人半跪在地,對著自己的父親喚了聲大人,他才覺得這兩人確實認識,可是,這個戴著頭紗,身形高挑者到底是誰?
玉勾冷掛,樓臺雅致,白皚落冠。
此夜,有人注定不敢入眠...
勻世康本奉命要殺了斜嘴男,誰知半途殺出個程咬金,將半死不活的斜嘴男劫走了!
這三日,膽戰心驚的他幾乎沒有入眠,大人一旦知曉此事,一定會用茶盅蠱折磨他!
所以,他不敢將此紕漏呈報,只是偷偷派人追查,只要能夠確認斜嘴男已死,一切都不是問題!
然而!三日過去了,一點音訊都沒有!!
思前想后,他覺得不該坐以待斃!
隨后,他打開臥房內的密室機關,拿出大半家當,盯著這些金銀珠寶,他幽幽開口,語氣森冷而決絕!
“此事絕不能敗!”
冷夜悄逝,隨著魚肚白露線,京城又迎來新的一日。
然而,對黃太醫而言,縱使今日天光大好,心中依舊陰霾不堪。
進宮后,他早早等在勤政殿外,女兒的委屈,他這個做父親的必須討要公道!
而半里路外的宮墻轉角內,皇帝幾番問詢劉公公,得到的結果都一樣,黃太醫就是鐵了心要等他!
“陛下,讓老奴請走黃太醫罷?”劉公公小心問道。
皇帝心里清楚,此事與自己那大兒子脫不了干系,只是他不明白,原本錦兒要是沒興趣,向來拒絕得明確,可這次,錦兒也算主動與黃醫女接觸,怎么就成了這般結果?
“擺駕,去東宮!”
東宮。
太子錚剛聽白雪說見到黃太醫進了宮,就聽宮外傳來公公的稟報。
“陛下駕到——”
“皇帝老兒?”奇錚擰了下秀眉,深吸一口氣,才給眉眼染上柔順,哂笑著迎出宮去,“兒臣參見父皇。”
“都起來罷!”皇帝擺擺手,屏退了眾人,直接進了主殿!“錦兒,黃醫女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奇錚偷偷轉了一下眼珠,做出一副被人拋棄的模樣博取同情,直接甩鍋道,“也許,黃姑娘更中意銘弟...”
“銘兒?”皇帝有些不敢相信,益安王妃被趕出京城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但他知道,黃醫女本就中意錦兒,沒道理忽然移情別戀,“錦兒,你若是不中意黃醫女,朕可以再許她一門親事,這樣也好安撫黃太醫。可若你本就中意,無論如何,朕都會為你安排。”
奇錚在心中默默翻了一個白眼,繼續扮演道:“父皇,強扭的瓜不甜,兒臣不想干預黃姑娘的決定...”
“可是,黃醫女出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朕擔憂你的名聲...”
“父皇放心,兒臣從不曾對黃姑娘有所逾矩。”奇錚泰然道,“蘭雪和白雪可以作證。”
“......”皇帝不禁一臉啞然,“咳咳...”不得不說,錦兒的自持力確實不錯,但,經由那些傳聞漫天發酵,事實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這可如何是好?
須臾后,奇錚纖立主殿門前,看著皇帝離去,他再也控制不住,伸手逮著一旁的枝葉使勁拔拉,可憐了那些僅剩的綠葉...
“傻女人!傻女人!有本事真出家,就永遠別出現在本宮面前!!”
砰!隨著一拳打在柱子上,奇錚氣呼呼地回到殿內!
而前往勤政殿的皇帝思來想去,覺得這事還得讓禮部尚書洪渡來解決!
時至晌午,下了朝卻領了新任務的洪尚書回到洪府,就陷入了苦惱中。
進入書房,他從書案中拿出了一樣東西磨搓著看,表情越來越沉靜、越來越冷...
“關津,今日回來得這般早?”洪閣老見書房門敞開著,佝僂著后背前來問詢。
“!”洪尚書趕緊收了手中物,出門作揖相迎,“父親。”
“怎么愁眉苦臉的?”
“哎...”洪尚書跟著父親入座,搖頭道,“還不是太子和黃醫女的事。”
“這個和事佬不好當啊。”對于此事,洪閣老早有耳聞。
“男女私下幽會,本就于理不合...”洪尚書一臉為難,“偏偏太子殿下毫無忌諱,讓黃醫女的馬車深夜穿行城門。其實,黃醫女主動剃度,此事也算有個了結,但黃太醫心里不平啊...”
“悠悠眾口難堵,此事,最好的辦法便是不再提起。”洪閣老意味深長道,“尼姑庵已是清修之地,黃醫女選擇剃度已是多番考慮。時間久了,等大家漸漸忘了,再讓陛下給黃醫女賜婚,塵埃落定了,大家也就沒了談資。難就難在如何安撫黃太醫...”
“先讓兒子與他交涉交涉。”說著,洪尚書起身,二話不說又出門了!
“關津!先用了午膳再去...關津...”洪閣老看著兒子忙碌的身影,輕輕嘆了口氣...隨后,他瞇了瞇眼,繼而抬眸遠眺,露出一臉的睿智,喃喃自語道,“太子只是看似柔弱罷了。”
寒風碩碩,京郊之外,某村中。
東風尊人為了融入村民,早已換了一身粗布麻衣,自從他傳信給封止,已經足足過了三日,照理回信應該就在這幾日,可他遲遲未見回信...
斜嘴男身中劇毒,幸得他耗費了功力險險為其保下命來,經過大夫診治,斜嘴男如今雖未醒來,卻暫時穩定。
只是,自那日在京郊外救下此人后,東風不敢貿然將人帶至王府。一來,此人眼下不宜移動,二來怕對方還不死心等在城門口守株待兔。
是以,他只能寸步不離地守著此地。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守又多守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的下午,終于有人敲響了他的暫住處!
東風很是謹慎,一腳飛登,悄然爬上院中的大樹,往外望去,見是熟人,他終于展露笑顏揮手示意!
言漠一察覺,抬眸與之對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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