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第377章思念無涯(二)</h3>
看到苗芮要搞事,于大壯的頭就隱隱作痛。
“媳婦兒,算了。孩子們的感情,他們自己做主。”
“你不覺得奇怪嗎?”苗芮認死理,“愛的時候愛得死去活來,早早就讓我們準備婚禮,我這該買的婚慶用品都買了,該通知的人也都通知了,話都傳出去了,現在婚不結了,還分手了?不行,我必須要個說法。”
“媽媽。”于休休將皮蛋和自己一起塞入她的懷里,軟趴趴地攀著她,可憐巴巴地癟著嘴,“要說法是吧?”
苗芮哼聲,“是。”
“行。我給你說法。”于休休說著,咳了兩聲,看看于大壯和于家洲,壓低了嗓子,又開始扳手指,“我收了他的補償,這么,這么多錢……這個數。”
“啊?”苗芮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姑娘,不可思議,“你收錢了?”
于休休癟著嘴拼命點頭,“收了收了,沒吃虧。”
苗芮呼口氣,“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算了算了饒他一條狗命。”
“嘿嘿。”于休休挺直了肩背,剛想假裝得意一下,就聽到苗芮說:“不過你既然現在單身了,還是條有錢的單身狗,媽媽就要告別麻將,重新振作起來,為你再覓良婿了。”
于休休:……
她頓時蔫了,“爸爸。”
于大壯咳嗽兩聲,站起來背著手往書房去,“我有個合同還得琢磨琢磨。”
于休休瞥向于家洲。
渣弟慌不迭地站起來,一溜兒往樓上跑,“約了同學開黑,先走一步。”
于家從來不缺少歡樂。
趁著苗芮去跟她的小姐妹聊天選婿,于休休回房泡澡。
點了香薰,灑上花瓣,為了沐浴凈身,她把儀式感做得很足,可是剛躺進去不到十分鐘,苗芮的電話就追上來了。
“你怎么不開門?”
“我沒聽見啊。”
于休休不明白她為什么那么緊張,“媽,怎么了啊?”
苗芮聽她語氣平靜,捂著胸口拍了拍,松口氣,“閨女,三條腿的瘌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地都是啊。你聽媽媽的,千萬千萬不要想不開。”
“呃。”于休休搓額,笑嘻嘻地說:“不會不會,你放心吧。”
“放心?老娘就是不放心。”苗芮想了想,又說:“以后不要隨便離開媽媽的視線。至少,在那個……醫生說的失戀危險期內,不允許。”
失戀危險期?醫生?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于休休:“……媽,論厲害,還得您。不愧是你。掛了。”
人生苦短,于休休不和自己過不去。
花瓣浴太治愈,她泡完出來,神清氣爽,覺得女人就該這樣活,男人這種生物就是多余的煩惱。
就是這樣。
她擦著頭發坐到電腦邊。
肖樂發了個文件過來,她彎腰接收過來,看一眼,習慣性轉發給南言。
“南神,給看看,沒問題我就……”
字打到這里,她腦子嗡一聲,清醒過來。飛快撤回文件,她又將聊天框里的文字全部刪除,然后愣愣看著電腦,看著聊天記錄,看了許久,將南言拉入黑名單,慢慢坐了下來。
頭發還沒有擦干,滴下的水濕透了她的后背。
她坐在那里,渾然不知。
原來有些事已經刻在了骨子里。
有些人,也代替不了。
鐘霖再來找于休休是一周后,恰是又一個周末。
那天于休休沒出門,鐘霖蹭了謝米樂的友好度跟來了于家。
以前,他來就是座上賓,于大壯和苗芮把他當親孩子似的,和和氣氣,常常讓有一家人的感覺。
可是,今天踏入于家的門,他就發現了不對。
于大壯對他疏遠了很多,苗芮更是用一種防備的目光盯著他。
這戒備的姿態,讓鐘霖十分心塞是。如果他不是謝米樂的男朋友,今天是不是進不了于家門?
“唉,我不是幫兇啊。”鐘霖小聲對謝米樂說。
“那可說不好。”謝米樂看著他勾了勾唇角,眼睛瞇起來,“如果有一天讓我發現,你是幫兇,那就別怪我了。”
她兩根手指叉他眼睛。
鐘霖嘖聲,抓住她的手,“咱不能搞對立啊,米樂,咱倆是一國的。”
“我看你跟霍仲南才是一國的。”
“我……”鐘霖有口難言,“其實這事,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是怎么樣?”
“我……”鐘霖又是欲言又止,撓頭發,“算了算了,我解釋不清。不過,我等下得和于休休單獨談談。”
謝米樂馬上豎起身上的刺,防備似的,瞪圓雙眼看他,“談什么?”
鐘霖哭笑不得。
怎么一個個都覺得他會傷害于休休?連謝米樂都不站自己。
他無奈:“老板有些東西要我轉交給她。”
謝米樂看了看他隨身帶來的公文包,狐疑地皺著眉,“不搞花樣?”
“我能有啥花樣兒啊?謝米樂,你不是最了解我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嗎?”
“我呸。”謝米樂沉下眉頭,瞥了一眼在那邊說說笑笑的于休休,將頭偏向他,小聲說:“你別看她沒心沒肺的樣子,我跟你說,這事沒過去,你說話小心點。”
“了解。”鐘霖點點頭,望望于休休,又回望謝米樂說:“我覺得這事,我應該做點什么。”
“做什么?”
鐘霖抿了抿嘴,“回頭說。”
于休休看到鐘霖到家里來,就猜到他會找她。所以,當鐘霖提出和她單獨說話的時候,她沒有拒絕,把他帶到了二樓的書房里,還讓李媽端了茶水上來。
卻不想,鐘霖二話不說,就推給她一堆有霍仲南簽名的贈予合同。
“你看什么時候能抽出時間,我們去把過戶手續辦了。”
“過戶手續?”于休休翻著合同,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雙美麗的眸子仿若覆蓋了一層寒霜,鐘霖相信謝米樂是對的了,這事在她這兒并沒有過去,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于休休,和剛才在樓下玩鬧的于休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人。
“是。”鐘霖嚴肅了態度,“霍先生全權委托給我辦理。這是我的委托書,你看一下。”
“呵。”于休休笑著,不再往下看,而是把合同收起來,“行啊。我隨時有空。天降橫財,不要白不要。”
鐘霖看著她通紅的眼睛,有點不落忍。
“其實,霍先生他,他這么做,也是不得已……”
看他吭吭哧哧解釋不清,于休休笑了起來,“你想說,他這么做,都是為了我嗎?”
鐘霖一怔,滿臉是笑地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他做什么都是為你考慮的。你說你倆感情那么好,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怎么可能跟你分手……”
“我知道啊。”于休休淡然一笑。
她的從容怔住了鐘霖,“你知道什么?”
“知道他有他的不得已。”
鐘霖剛松口氣,于休休就諷刺的揚起了唇角,低眉瞅著他,“可那又怎樣呢?鐘霖你知道嗎?我最痛恨別人自以為是的為我好。”
“我不是小孩子,我沒有做決定的權利嗎?在這段感情里,他付出了,我也付出了,我沒有知情權嗎?我總要親自去經歷,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憑什么由別人替我做決定?”
“休休。”
于休休笑了笑,拂了拂頭發,冷淡地看著鐘霖。
“告訴他,我不領情。”
鐘霖稍稍一愣,“你既然這么想,為什么不親自和他說?”
于休休不咸不淡地輕哼一聲,“對我來說,他怎么樣,已經不重要了。”
過去久久,鐘霖說不出話。
他認識的于休休不會說出這種話。他認識的那個女孩兒,她熱情、天真、開朗、簡單,仿佛一眼望得穿。他相信讓霍仲南沉迷其間無法自拔的正是于休休的這一份特質。霍仲南活得太累,看過了太多復雜的人性,于休休的簡單給了他的生活一份不同的顏色。她的單純,讓他看得到希望,讓他相信這還是一個干凈的世界。
這也是他為什么每每遇事都會下意識地護著她,瞞著她,不讓她接觸到那些腌臜的人性和復雜的環境。他不想她身上沾染世俗的煙火氣,卻忽略了她本是成長于煙火中的于休休。
“她,真這么說?”
島上的暖風徐徐拂向霍仲南的臉,卻遠不如鐘霖那句話灼人。
“是。”鐘霖嘆息一聲,“霍先生,我還是那句話,你要三思。”
霍仲南沒有聽到他說什么。
腦子里就像突然就有了畫面感似的,反復出現于休休說那句話時的表情、動作,還有她的聲音,在腦子里單曲循環,“對我來說,他怎么想,已經不重要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于休休就玩笑般和他說過。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對唐緒寧是如此,對他亦是一樣。
愛的時候就飛蛾撲火,不惜一切代價。要是無法愛了,她會及時抽身止損。
她說,如果會分手,就證明那不適合自己,她任何時候都有勇氣開啟下一段感情。
那時他說,他沒有。
現在他也拿不起,放不下,思念無涯。
“對了,霍先生。”鐘霖說了幾句,“喂喂,你還在聽嗎?”
霍仲南“嗯”一聲,“在聽。”
在聽就怪了。鐘霖心里吐著槽,嘴里卻很乖,“浮城已經在收尾階段了,我看了一下,于大壯遵守當初合同的約定,完全按照圖紙施工,這個沒什么問題。就是因為你的緣故,外面傳的話不好聽,而且……因為沒了盛天的參與,浮城項目做出來,可能達不到當初的預期收益。”
“會賠嗎?”
“賠是不至于。”
“預留好大禹的利潤空間,不足部分,我們補。”
“啊?”鐘霖心疼得直摸頭。
老板真的是把錢當紙在撒嗎?大禹在這個項目里已經占盡了便宜,你不能因為那是你的老丈人……不,前丈人,就這么放水吧?
到時候,由他經營下的盛天集團拿不出漂亮的財報,倒霉的不是他鐘霖嗎?
“老板,你三思啊。”
“還有——”霍仲南沉默一下,“那些人是嫌教訓不夠嗎?還敢在背后說于休休的壞話?”
鐘霖內心瘋狂os:老板,其實人家罵你比罵于休休狠多了難聽多了。你能不能先重點想想自己?
“霍先生。”他閉了閉眼,吸氣,微笑:“于休休豁達,不在意這些東西。”
“她不在意,我在意。”霍仲南吩咐:“不管你用什么辦法,給我堵住那些人的嘴。不要再讓我聽到半句說她的不好。”
鐘霖:……
說于休休不好的人,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么現在這么在意?
鐘霖覺得老板的病更重了。
“霍先生,我有個建議。”
“說。”霍仲南語氣冰冷,這讓鐘霖躊躇了片刻才敢開口,“你治療那么多年,認識那么多醫生,是有病例檔案的。我覺得……這個咱們能做做文章。不不不,這也不是做文章,咱不是合理合法的么?”
霍仲南笑了。
聽到他這樣的笑,鐘霖汗毛都豎起來了。
“您是不是覺得我說得不對?”
“鐘霖,你出息了。”霍仲南一字一頓地說:“你是讓我承認自己是個精神病患者,以逃避法律制裁?”
鐘霖心里一沉。
再不敢說半個字。
這個病就像他心里的一塊黑暗拼圖,是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一點一點拼接完成,天長日久,積累得越發厚重,終是成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