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一時竟是震驚得無法呼吸,但對面那林豪橫,已然亮著劍訣再度沖來。
同時,天空紅云密布,又是一座三十六個精魂之陣自天而降,這個叫作三十六天罡的陣法,十分難纏,若是被其困住,怕是難以脫逃。
而此刻連續被那‘酒神’擊中,青云子自覺神嬰已受重創,如此……瞧了一眼正在一邊療傷的聞人英,青云子大呼一聲:“聞長老,這仍是黃粱夢境!”
提醒完,青云子便是猛擊自己額心,從此夢中淡去身影。
三十六天罡陣落了個空,林豪橫嘆了一聲,再瞧見那邊自鎖無定飛環中的元神長老,屈指一彈,也別浪費,三十六天罡大陣頓時將其圍了起來。
‘二愣子,別死撐,還行么?’林不周問。
“男人怎么可能不行?”林豪橫剛才一連施展七重天道,錄得皆是仙劍世界中的最高戰力‘酒神’,而酒神要以渾身精氣為代價,轉到這里,就是以王級金丹修為作為消耗。
林豪橫此刻體內的五百重王級金丹,剛才一剎那,就用了將近三百重,若是轉換成當初用的大妖級,就是三千重,沒砸死青云子,只怪這老頭實在太結實。
而用于接近青云子的隱身蠱,這種仙劍大道的消耗,相對于酒神,根本就不算什么。
“還是讓這老頭跑了!”林豪橫一邊拿劍陣轟那個元神長老的飛環護身大陣,一邊嘟囔。
許是太相信青云子,那元神長老一剎那隔絕了視聽,只為更好的恢復,沒有聽到青云子的提醒,這邊被轟了才醒過來,卻是被郁悶的林豪橫一頓猛錘。
‘沒事,還有人等著他呢。’林不周嘿然笑道,‘你在這收割就好了。
萬法天極峰。
萬丈法臺。
青云子驀地醒轉,口中便吐出一口金血。
繼爾打量四周,就見身周身遍布星辰樣法器,這乃是他親手所煉制之護身法器,名曰青玄九焰燈,乃是依照天劫九轉之意,要生出萬千種天機玄變來。
稍一御使,青玄九焰燈變化隨心,就是因為元神受創,所以靈機流轉不暢。
確是青玄九焰燈沒錯。
青云子稍稍放下心來,自觀其神中之嬰,就見通體皆裂,受創不淺。
那黃粱大夢,奇絕詭異,若是在其中受傷,必定反饋自身,青云子早就曉得,所以也萬千小心,遇到夢中大道詭譎難測、有性命之危,便脫出夢中。
卻沒想到,竟然會有連續兩重大夢。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詭異之事?
那天外之人……究竟何種手段?
青云子越是想,越是覺得遍體生寒,跌入二重黃粱大夢時,他以為自己乃是在真實之中,又被林豪橫接連斬殺長老之行徑而激恨,一時未曾多想,現在回憶起來……
破綻很多。
首先是他醒轉之地并非萬丈天臺,其次是長老橫尸之處也并非其閉關之處,再次是當他以歸元神雷擊空時,那靈機湮滅之形態,確實古怪……
但這一切再說就晚了,那時未曾覺查,連被林豪橫以七記世外之道連中已身,神嬰皆裂,這傷,要個幾十年才能彌補回來,可若是……
若是此刻所知所感,仍是幻夢呢?
黃粱大夢惑人五感,若是連重傷之感受,靈機之反饋,法寶之如意,都能模仿……那他豈能知自己是否仍在夢中?
青云子思慮及此,心境不由得一亂,而腹內神嬰之上裂紋,則是忽得再深幾分,他嘴角又溢出金血。
不好……有心魔了……青云子謹守心神,囑咐自己不要再思再亂,便是呂祖之能,也不可能幻夢到此種境地。
若是有哪位天仙大能,可以將他這般元神修者,都以黃粱大夢將五官盡皆迷遍、百千年也不得醒轉,那他,也只是甘心等死、在夢中了此余生罷了。
想及此,心境平復下來。
青云子不知道自己思考了一個名叫‘缸中之腦’的謎題,而這謎題注定無解。
便在青云子收斂心神、周轉天地靈機彌補神嬰之傷時,忽得一個聲音傳進耳中。
“師父、師父,你沒事吧!”
青云子張目一瞧,便見自己徒兒黃釋天正往匆匆爬上法臺,已在不遠處,臉上皆是擔憂之色。
“釋天?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讓你遠避千里么?”青云子見著自己關心之人物,心神又是一顫,因為神嬰之傷,七情入體,完全不似平日之風輕云淡。
“我擔憂你啊,師父,這一路上我見萬法弟子盡皆昏厥在地,叫也叫不醒,究竟發生了何事啊?”黃釋天已經到了近前,就在青玄九焰燈所生護體光罩之外。
“你這癡兒……咦?”青云子想要再說什么,忽覺得不對,萬法之地,盡皆被兩重黃粱大夢所籠罩,黃釋天怎的能肉身行于他面前?!莫非又是幻夢?
想到這,青云子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欲以神識勾連天地靈機,若是幻夢,便該醒轉才對。
可天空悠悠,眼前徒兒真切,卻是仍在原地。
并非是夢……可若是方才那動作,也被夢中安排呢……青云子又是面顯淡金之色,嘴角溢出金血來。
“師父,你沒事吧!”黃釋天一聲驚呼,上前一步,卻被青玄九焰燈所化星辰燈火,燒得雙手焦黑,他驚口呼痛。
“我無事。”青云子強定心神,心知要么打殺了眼前黃釋天,要么確認黃釋天乃是真人,否則這心魔一波接一波,會要他萬劫不復的。
“你乃是……的轉世,他亦是身具幻夢大能,若是能天生看透黃粱之夢,也不足為奇,我且問你,你是幾日、又是因何機緣上得萬法仙宗的?”青云子盯著黃釋天問道。
“徒兒本是金烏國王子,素性風流,不被國王所喜,那一日國內來了大唐之人,國王與其作賭約,第二日金烏國便遭天傾之禍,徒兒身周之人皆在此禍中,徒兒卻半點不覺,甚是詭異。”
“第二日,師父便到徒兒居處點化,說徒兒乃是九劫真仙轉世重修之身,這才渡徒兒上山,那一日是約為六年之前,乃是……庚子年三月二十三。”
聽黃釋天將其上山經歷,合盤托出,與青云子印象之中逐一合對,盡皆正確,青云子卻是心頭一松,但下一秒心魔又至……若是這黃粱之夢,夢出了他心頭正確答案呢……
面色又金。
神嬰之裂痕越發深了。
青云子嘆了口氣,揮手將青玄九焰燈散開,裂出一條通道來,“釋天你且進來。”
青玄九焰燈籠罩之地,足有三丈,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星辰燈焰護罩,裂開一口,黃釋天便依言而入,入得近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端詳著青云子面容,卻是失聲大哭。
“師父你怎得這般模樣啊?!”
“無事,你且近身來。”青云子言道,待得黃釋天挪動膝蓋,前行幾步至近前,青云子以手覆其額頭,神識貫體而入,遍游其體內四肢百脈、千經萬血。
黃釋天的功法,是青云子親手所傳,其體內每一絲靈機,都如同青云子所知覺的,應由神識臨體,而產生了變化。
這是萬法仙宗功法的特性,由于都是萬法天卷所生,所以一而二、二生三、三生萬法,法法相連,黃釋天體內功法每一絲應激變化,都合情合理。
終于讓青云子放下了心魔,確認此乃現實之中。
收斂心神,青云子一聲長嘆,說:“真乃魔劫……”
便在此時,異變驟生。
黃釋天雙眼猛得轉成鮮血之色,那瞳孔中沒有一絲黑白,然后黃釋天大張其口,從口中、從眼中、從鼻中、從其面容七竅之中,沖出如注的鮮血,直貫入近在咫尺的青云子口鼻之中。
“你……!”青云子驚駭欲絕,猛得運轉玄功,以元神驅走這莫名入侵之物,又以神識勾連青玄九焰燈,欲護體應劫。
但這兩樣動作,只做到一半,那鮮血卻已沖入其腹內,如同八爪章魚般,將其神嬰鎖住。
神嬰一鎖,頓失與天地靈機的勾連,玄功不在,青玄九焰燈亦是失去了感應,只是稍稍一動,又如尋常般周旋盤轉。
黃釋天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而從黃釋天體內噴出的鮮血,大部分沖進青云子身體,鎖住神嬰,另一半卻在空氣中凝成了一具鮮血凝成的身體。
瞧其體貌,應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而其面貌,雖是鮮血融成,但青云子也有些眼熟。
雖是神嬰被鎖,但青云子五感仍在,他駭然注視眼前此詭異形貌之人,這是什么詭異神通?!
“師爺,好久不見。”那血色人形口吐聲音,聲音帶著奇異的震顫,讓人聞之心悸。
“……許君虎!”青云子失聲言道,“你怎會在此?這是什么神通!”
“這便是血神經,還要感謝你一年前毀我身軀,讓我重新以血神經筑體,這才達到血神經‘血寄萬生’的最高境界,嗯,不廢話了,上仙說了,你手段太多,先辦正事。”
說著,血人從體內拿出一把青云子從未見過的奇異物件,那物件約莫手掌大小,方方正正,有一方管及一持柄,還有一扣動之物。
就見許君虎的鮮血人形,將此物之管對準自己額心,青云子不由心頭恐懼,那人想要如何……
一枚‘命匣’子彈從白骨槍中射出,直入青云子額心。
下一秒,青云子驟然雙眼翻白,身體浮空,無數虛空鎖鏈自體身體中迸射而出,仿佛伸展向無窮天際……
“上仙,事成了。”鮮血人形許君虎在手上凝出一枚太陽神鳥形的黑色墨紋,向那墨紋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