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是個性格內斂的人。
或許十幾歲的時候他也是個熱血青少年，一言不合就跟人對噴那種。
但現在，虛歲二十六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少年了。
很多情感不必說，放在心里就好。
主要看怎么做。
所以張鴻并沒有表現的太激動——哪怕他心里真的很激動。
張壕也沒啥反應。
這跟兒子都好好的，還能有啥大的情緒波動？
總不能抱頭痛哭然后來一句“你瘦了”吧。
況且只看身材，自家兒子明明比之前還胖了不少，雙下巴都快出來了，顏值都快頂不住了......
還是得勸他少吃點多運動才行。
況且張老爹自詡回來打探情報，總不能打草驚蛇吧？
得先摸摸兒子的底細再說。
林慕清面無表情的臉藏在口罩后面什么也看不出來。
劉太后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分明就是在看戲。
到了寶馬那里，張鴻一邊裝行李箱一邊悄悄觀察爸媽反應。
他二位的反應可以說是......毫無反應。
張鴻想了想，覺得也對。
畢竟他二位是在大城市工作，雖然自家買不起，但大街上豪車應該見得多了。
甚至可能比自己見過的還多。
一路無話，車回到家。
等行李都弄好之后，林慕清打算告辭離開，劉顏攔住她道：“別走了，你一個人在對門冷冷清清的，先一起吃個晚飯，就當是謝謝你來接我們。”
林慕清拒絕不了，只好答應。
也可能是她沒想拒絕。
索性她便跟著劉顏一起進了廚房，“阿姨，我幫您打下手。”
等倆人進了廚房關上門，張壕這才有功夫跟張鴻聊天。
他醞釀半天，從十一塊錢一包的黃金葉里抽了一根點上，猛吸一口，才問道：
“你那個電影準備的怎么樣？”
倆人時不時的電話交流里也討論過類似問題。
不過張鴻一直都說沒問題，讓老父親揪心不已。
不過張壕也想到了一個可能。
也許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原因，所以張鴻在電話里并不想讓自己跟他媽媽知道他那邊的難處，所以就只報喜不報憂？
他決定試探一下。
一根煙燃了大半，張壕在煙灰缸里彈掉幾寸長的煙灰，語重心長道：
“兒子，拍電影的時候都遇到什么困難跟爸說說，雖然爸幫不了你什么，但一個人把問題憋心里會憋出事情的。”
張鴻覺得莫名其妙，“沒事兒啊，我這邊一切都好，電影也沒什么問題。”
他反而問起了老爹，“爸，你跟我媽在那邊辛不辛苦？我聽我媽說你上面那個主管才三十歲，還天天罵你。不行別干回來吧，我現在也有點兒錢，你們何必呢！”
張壕也懵了，“啊？沒有啊，我那邊挺輕松的。領導？我也沒啥領導管......”
他就是最大的領導，哪來的三十歲領導？
辛苦？
天天坐在五百平辦公室里玩兒掃雷跟斗地主算辛苦嗎？
誰要敢說辛苦，那他四十六碼的大鞋拔子就能甩那人臉上。
孰料張鴻聽到老爹的話之后表情卻黯然了不少。
知子莫若父。
同樣的，張鴻對老爹也足夠了解。
他跟自家老爹都屬于那種情感比較內斂的類型。
同樣的，也都喜歡把內心的事情傾訴給劉太后。
張鴻知道老爸肯定辛苦，但怕自己擔心所以才故作輕松的樣子。
他也沒再勸。
因為他知道老爸的想法。
無非是覺得......兒子出息了，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但所有的父親都不想承認自己已經老到需要兒子照顧的地步。
人這一輩子總要經歷兩件痛苦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你有一天終于明白，那個為你遮風擋雨的父親其實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他并不是無所不能的。
第二件，就是你有一天終于明白，其實你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選之子，你自己也只不過是個平凡的普通人罷了。
所謂“甘于平凡”、“平平淡淡才是真”，這種話......
不知道別人怎么理解，反正按照張鴻的理解，只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才有資格說這句話。
其他人來說，只不過是對世界的一種妥協。
馬云說自己不在乎錢，跟一個月薪兩三千的人說自己不在乎錢，是一回事嗎？
對這種事情，張鴻不想做評價。
反正按照他的看法，家庭才是第一位的。
就算他的目標真沒法實現，那也頂多就是認了。
他不可能為了那個目標放棄一切。
況且這倆事兒又不沖突。
他有把握以后賺到更多錢，也能提升社會地位。
也許為了老婆他會頂撞父母，但為了以后的另一半跟父母恩斷義絕？
他肯定做不出來。
見老爸不想說，他只好無奈道：“爸，多的我也不說了，這次電影票房出來，我要是賺到幾個億，那你跟我媽就真別出去了。有這時間到處旅游玩玩不好嘛？
也不用跟團，低價旅游團全他媽是要你買東西！
還記得小時候去照日玩兒，明明有熊貓館，結果那導游為了讓我們購物，壓根不帶我們去！有人看到那導游跟店家分錢報了警，結果還是沒屁用！
旅游就得自駕！
到時候小車一買，您跟我媽四處自駕游，不也挺好的嘛！”
張壕琢磨出味兒來。
兒子這話里他只看到倆字——自信！
“你這電影真就票房能賣幾億？”
“那肯定啊！”張鴻得意道，“我兩部電影同時拍，成本加起來總共四千萬！而且院線我可是拿到了三成的排片率，還不用給發行方掏錢！最后總票房賣下來我能拿接近五成！”
看著兒子豎起的巴掌，張壕小心翼翼試探，“那萬一要是血本無歸呢？”
張鴻完全不在意：
“那就接著拍唄。反正《富豪刑警》還給我公司賺了小八千萬呢。”
“你那電視劇成本那么高還能賺錢？”
“那肯定啊！總共成本就四百多萬！”
“啊這......”
這跟張老爹聽說的不一樣啊。
就那戲里撞的那些車他又不是不認識！
平均一輛八位數且開頭不是一！
結果你告訴我才花了四百多萬？
見老爹不信，張鴻開始炫耀，“爸，這就是我兄弟阿川做的好了，那些車都是他自己的。”
張壕疑惑道：“阿川？”
“就林川，林慕清她哥，家里貌似是在非洲開礦的，聽說全世界超過一半兒的鉆石礦都在人家林氏集團手里，還有各種金礦銀礦寶石礦什么的，有錢得很！”
林氏集團......張壕臉色變黑，“他爸爸莫非是叫林蔡？”
“那我不知道，就是聽阿川說是個一米九五的光頭壯漢。”
張老爹聽得是眼里冒火，額頭青筋畢露。
好你個老林！
明面說站老子這邊，敢情背地里當二五仔？
你這是直接叛變了啊！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看來非洲挖礦都阻止不了你的背刺了！
那好！老子把你送上月球去挖礦！
“對了爸。”張鴻的話打斷了老爹的YY，“過幾天大年初一電影上映，咱接上爺爺奶奶一起去電影院看唄？”
張壕看著兒子期盼的目光，沉默良久，咬牙道：“好。”
他感覺自己心都在滴血。
希望幾天后的電影，能給自己帶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