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猶豫了一下，說：“我能知道理由嗎？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找我，我才能確定，該和謝總聊什么。”
孟超沉吟片刻：“我總覺得謝曉磊比警方和有關部門，提前知道了一切真相。
“沒錯，針對三條生化寵獸的尸檢結果，是在他們的耳道內發現兩個小小的針孔，但光憑這兩個針孔，未必能找到真兇的。
“只要找不到真兇，這就是一筆糊涂賬，‘天工機械’實力雄厚，背后還有無數依靠符文科技攀升天境乃至神境的絕世強者，不會這么輕易就范的。
“找不到真兇，謝曉磊讓你掀起的輿論風暴，就沒這么容易平息，萬一無法洗脫‘靈創生物’的冤屈，他不是弄巧成拙，自討苦吃？
“要知道，生化調制技術原本就非常敏感，市民愿意在家里豢養一頭爪牙鋒利，擁有極強戰斗力的生化寵獸，是出于對調制技術100的信任，這種信任，只要存在1的污點，就會蕩然無存。
“所以，謝曉磊的這種宣傳手法，實在太冒險了，他有必要這么做嗎？”
“細雨”愣了一下，喃喃道：“有道理，我當時也非常奇怪，這種故意往自己身上潑臟水，然后揭開真相，一百八十度大反轉的操作，以往雖然不是沒有，但大多是公司走投無路，只能出此下策。
“‘靈創生物’當時的局面，其實還是不錯的，這起案件本身的關注度也足夠高，就算沒有我們的推波助瀾，只要案情真相大白，公司美譽度和影響力仍舊會大幅提升，十有八九，是能拿下訂單的，我不知道，謝總為什么要畫蛇添足，還下了這樣的血本。”
“除非他知道真兇是誰，并且掌握關鍵的證據。”
孟超淡淡道，“即便警方和有關部門找不到真兇，他都有辦法讓真兇暴露在陽光之下。
“而他知道誰是真兇，卻不報告警方和有關部門，說明他身上也不干凈。
“果真如此的話，你就極有可能成為某起罪案的幫兇了。”
“細雨”的眼神定了半天。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臺微型電腦。
又將一副鐫刻著符文，搭載了大量微晶片的眼鏡，夾在鼻梁上。
他鏈入深網，又通過無痕聊天軟件，向謝曉磊發起語音通話的申請。
申請提交了很久，或許謝曉磊都沒想到，“細雨”會主動打給他。
直到“細雨”不厭其煩地第三遍撥打，申請才被接通。
“嗯？”
對面傳來一個尖利而又謹慎的聲音。
和平時的謝曉磊截然不同。
“謝總——”
“細雨”輕輕扶著眼鏡，臉上浮現出職業化的笑容，“是我，想問問您對上次那單業務的反饋，沒給您添什么麻煩吧？”
對面沉默片刻。
“銀獅大廈那場活動辦得不錯，我非常滿意，和你們合作這么多年了，怎么會有麻煩？”
就算變聲器也抑制不住謝曉磊濃濃的疑惑，“不過，都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又提到這件事，還通過這條線路聯系我？這些事情，你可以直接打我辦公室的電話說。”
“細雨”輕輕咳嗽一聲：“謝總，我說的不是銀獅大廈的事情，是世嘉天城的事情。”
對面又是一陣沉默。
隨后，聲音提高八度：“世嘉天城的事情？”
“對啊，謝總。”
“細雨”和孟超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料到謝曉磊的反應。
孟超想了想，讓“細雨”單刀直入，“不是您讓我把‘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的資料，統統泄露出去，再找人抨擊‘靈創生物’和‘生化調制技術’的么？”
“什么，有沒有搞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細雨’，你是不是搞錯了？”
謝曉磊尖叫起來，頓了一頓，聲音忽然變得極其警惕和冷靜，“等等，你究竟是不是‘細雨’，你是誰，在調查什么？
“無論你是什么人，聽清楚了，我是正經生意人，從不干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在‘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的問題上，我是完全清白的。
“我們公司的產品，既沒有出意外，我也沒雇傭任何網絡傳媒或者自媒體人，進行任何突破道德底線和涉及欺騙的宣傳。
“只要你足夠聰明，就能想到，我和我的公司是100清白無辜的受害者，我根本不用做任何事，只要等警方和有關部門查清真相，就能得到理應屬于我的利益，我為什么要畫蛇添足，給自己留下任何污點？簡直是笑話！”
“細雨”看了孟超一眼。
孟超沉思片刻，接過電腦和眼鏡，微調了一下變聲系統，模仿“細雨”尖利的聲音，吃驚道：“謝總，您究竟在說什么啊，那天不是您把所有資料都通過這條線路打包發給我，還手把手指點我應該怎么操作，最后，開出了一個令我實在無法拒絕的價碼？
“不不不，合同金額已經結清了，但最近我隱隱感覺到，有人好像在調查這件事，所以才找您商量。”
“這不可能。”
謝曉磊斷然道，“我最近幾個月，根本沒啟用過這條線路，事實上，我至少有三個月都沒見過你——假設你真是‘細雨’的話！”
“但半個月前，的確有人以你的身份，通過這條線路聯絡我們，談妥這筆業務。”
孟超說，“謝總，如果不是大家都這么熟了，而你開出的價碼又實在太高，我們根本不會做這件事——萬一真的被人找上門來，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我們只能這么說。”
“很簡單。”
謝曉磊嗤之以鼻，“有人假借我的名義，和‘細雨工作室’談妥了這筆業務，在深網上，一切都能偽造，我說自己是龍城市長，有問題嗎？”
“有。”
孟超冷靜道，“謝總，您忘了，為了確保這條線路的絕對私密和安全，只有我們各自的終端才能接通，而且，需要掃描虹膜，檢測一系列的生物信息，才能確定談話的就是本人。
“否則，‘幫靈創生物的老總抹黑靈創生物’這種事，我們也不會輕易答應啊！”
對面沉默了很久。
謝曉磊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即便變聲系統都遮掩不住他的沙啞和惶恐，“你確定，上次‘我’真是通過這條線路，和你聯絡的？”
“當然，謝總，我沒必要撒這種一下子就會被戳穿的謊。”
孟超道，“雖然這款無痕聊天軟件會自動抹除一切通話和傳輸資料的痕跡，但有關部門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的，您還是要早做準備啊！”
“我明白了。”
謝曉磊冷靜道，“今晚七點，老地方，我們見面再聊——在這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嗎？”
“可以。”
孟超切斷通訊。
深深陷入沙發中，十指交叉，支撐下巴，沉思三分鐘。
“謝曉磊不知道這件事。”
他下了結論，“半個月前，和你聯系的，不是謝曉磊。”
“細雨”吃驚道：“什么，怎么可能？”
“我知道，幾乎不可能。”
孟超道，“想使用這條線路，就必須能神不知鬼不覺弄到謝曉磊的終端，賬號，密碼，頭發，虹膜甚至血液樣本信息，當然，還要了解他和你們‘細雨工作室’的合作內幕。
“不過，貌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令懷疑對象縮小到了極其有限的幾個人，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忽然，孟超如觸電般跳了起來。
又在“細雨”驚詫莫名的眼神中，如旋風般竄了出去。
他連電梯都顧不上搭乘。
三步并作兩步從樓梯上一躍而下。
沖上大街，一邊狂奔，一邊給謝曉磊打電話。
因為在“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中幫了大忙，謝曉磊給了孟超他的私人電話，不用通過秘書，就能直接聯系上本人。
但私人電話卻處于關機狀態。
孟超想了想，又給謝曉磊發了一條信息，表示關于“超星資源”和“靈創生物”的合作，還想找他具體聊聊。
這條信息，也久久沒有得到回復。
孟超暗罵一聲，給申玉鵬打電話。
這次倒沒關機。
卻處于長時間的無人接聽狀態。
申玉鵬告訴過孟超，他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有二十小時在外面辦案，未必能及時聽到電話，但有空肯定會撥打回來。
孟超想了又想，只能打給呂絲雅。
“謝曉磊有生命危險，甚至有可能已經死了。”
第一句話，就把呂絲雅驚到，孟超這才將自己的發現娓娓道來。
“可是……”
呂絲雅狐疑道，“就算有人冒用謝曉磊的名義去做這件事，你憑什么肯定，謝曉磊有生命危險呢？”
“你還不明白嗎？”
孟超急道，“能弄到謝曉磊的終端、虹膜和各種生物信息的，只有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只有這個人，才能知道他和‘細雨工作室’的合作模式。
“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謝曉磊總會再次和‘細雨工作室’合作，當他和‘細雨’面對面交流時，三言兩語，這個人很快會露出馬腳。
“謝曉磊這么聰明，未必不能猜出前因后果，這個人絕對不會留下這么大的隱患。
“所以，他在冒用謝曉磊的名義，和‘細雨工作室’聯系的時候，就已經動了殺機，事成之后，肯定會殺死謝曉磊，就像他殺死金永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