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帶著這些疑問去找申玉鵬。
來自裁判庭的秘警正倚靠著墻壁,雙手插在鉛灰色長風衣的口袋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跳躍不定的火焰,似乎在冥思苦想著線索問題。
孟超不想打斷申玉鵬的思考。
畢竟,作為競爭對手的呂絲雅都非常贊賞申玉鵬,認為他是思維銳利如手術刀般的刑偵專家。
但孟超等了一會兒,發現從申玉鵬的口鼻之間,傳來輕輕的鼾聲。
孟超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
申玉鵬驚醒,眨了眨眼,布滿血絲的雙眼掃向孟超。
孟超嚇了一跳:“鵬哥,你該不會是感染血紋花孢子或者新型喪尸病毒了吧,怎么憔悴成這副模樣?”
兩人私交不錯,雖然孟超是這起案件的受害者,但溝通起來,也沒必要那么公事公辦,申玉鵬苦笑道:“不好意思,最近比較忙,有日子沒睡覺了。”
“有日子沒睡覺了?”
孟超皺眉道,“這話聽著新鮮,鵬哥,有日子是多久?”
“一個多月吧。”申玉鵬想了想。
“一個多月沒睡覺?”
孟超震驚,“為什么!”
“最近幾個月,龍城的犯罪率越來越高,特別是惡性犯罪和高智商犯罪。”
申玉鵬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揉了一把臉,順便搓了一把唏噓的胡渣,“裁判庭這邊,又正好遇到架構變動,抽不出人手,只好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了。”
關于裁判庭的“架構變動”,孟超倒是略知一二。
主要還是上回君臨大酒店突襲事件,從周天水身上順藤摸瓜,發現不少超凡者都牽扯其中。
很多超凡者雖然主觀上沒有和異獸沆瀣一氣的故意。
但他們貪贓枉法,勾心斗角,各種違規操作,卻在客觀上為異獸趁虛而入提供了縫隙。
為了防微杜漸,更為了漂漂亮亮打贏怪獸戰爭后,超凡者和普通人能繼續緊密團結在一起,向整個異界,傳播來自地球文明的光芒,生存委員會牽頭,九大超級企業和各個強力機構,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自查,審計,學習,整改行動。
裁判庭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紀律機關。
為了追查超凡者的違法犯罪行動,很多時候,必須在極度機密的情況下進行調查,使用一系列灰色甚至黑色手段才能固定證據。
為了取得這些證據,就需要大量無法報賬的秘密資金。
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沒取得證據之前,就可以對某些破壞性極大的迷失者實施制裁,這就叫“先斬后奏”了。
這種集刑偵、審判和執行于一體的職業,一聽就是違規操作的重災區。
現在異獸調查局風光無限,而裁判庭正有些失寵。
孟超早就聽呂絲雅幸災樂禍地說過,已經有好幾名分量很重的秘警和裁決者紛紛落馬。
難怪申玉鵬的形容這么憔悴,在電話里還忍不住語出牢騷。
牢騷歸牢騷,他畢竟是一名非常專業的資深秘警,看到孟超的表情,立刻道:“有什么問題?”
孟超將自己的疑問說了一遍。
最后總結道:“假設對方是一個犯罪團伙,這個寧朗絕對不是真正的頭目——以他的經歷,智慧和實力,不可能策劃如此周密的犯罪計劃,而無論神變膠囊、倉庫建筑結構圖、還有那么多軍用級別的武器,都不該是他有辦法弄到的東西。
“因此,我高度懷疑這個犯罪團伙的首腦另有其人,寧朗只是一枚沖鋒陷陣的棋子,忠實執行棋手的命令而已。”
“我剛剛也在思考這個可能性,無論垃圾場的殺戮還是這里的搶劫,寧朗的果斷,都遠遠超出一名沒有惡性犯罪記錄的新手的底線,他的狠辣和狡猾,讓我想到了很多和裁判庭周旋十幾年的迷失者。”
申玉鵬滿臉凝重道,“不過,神變膠囊的藥力還沒過去,雖然他性命無憂,器官仍有衰竭的跡象,整個人極度虛弱,正在裁判庭下轄的醫院治療,樂觀估計,最快也要后半夜才能展開審問,等審訊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倘若有什么線索的話,或許要拜托你發動殘星會那么多會員的力量,一起排查。”
“放心,鵬哥,必須的!”孟超非常干脆。
別說這起案件和自家公司牽扯上了關系。
就算今夜燒毀的是別家倉庫,孟超也對神秘莫測的神變膠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非要找出真相不可。
兩人正欲深入探討案情。
遠處忽然傳來新的爆炸聲。
爆炸至少發生在七八公里之外,聲波被高樓大廈阻隔,傳到這里時,已經微乎其微。
但身為天境強者的兩人,聽到熟悉的聲音,仍舊臉色一變。
聽上去,不像是意外爆炸的樣子。
倒像是晶石炸彈和反怪獸地雷,在另一片城市戰場中連環開花。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運轉磁懸浮之力,漂浮到半空中。
極目遠眺,看到黑黢黢的城市深處,閃光和火球此起彼伏,像是點燃了一片璀璨而詭異的煙花。
此情此刻,令孟超一個激靈,本能反應就是異獸再次發動了大規模襲擊。
但這次總算打通了呂絲雅的電話,結果卻是異獸調查局的確忙得團團亂轉,卻沒發現半點異獸的蛛絲馬跡,無論怪獸、喪尸還是不死生物都沒見到半只。
“應該,就是普通的搶劫案之類的?”呂絲雅在電話里,不太確定地說。
“普通搶劫案?”
孟超看著眼前此起彼伏的璀璨煙花,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難道全城劫匪都約好了,在今晚一起搶劫?這也不對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龍城哪來這么多的劫匪!”
雖然幾十年前,曾有過一段血腥叢林般無法無天,不堪回首的日子。
但自從生存委員會成立,恢復秩序以來,龍城的犯罪率控制得還是相當不錯的。
雖然全民修煉和輕重武器在民間流通,令打架斗毆和激情犯罪的屢禁不止。
但那種精心策劃,結構精密,蓄謀已久的故意犯罪并不多。
道理很簡單。
因為普通人和超凡者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而超凡者不同境界之間的差距,同樣大到令人絕望。
普通人就算走投無路,絞盡腦汁策劃一樁天衣無縫的搶劫案,哪怕當場得手,事后肯定會被超凡者找到蛛絲馬跡,毫無懸念地抓起來。
而地境級數的超凡者要是違法犯罪呢,也免不了遭到來自天境強者的,正義的裁決。
等到修為突破天境,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是現行游戲規則下的既得利益者,合法收入就能賺得盆滿缽滿,還有什么必要鋌而走險?
當然,迷失者犯罪,的確對龍城造成了嚴重的破壞。
但迷失者的誕生,主要是因為靈能破壞了他們大腦的某些神秘區域,侵蝕了的中樞神經,令他們的思維變得扭曲,走火入魔了,并非單純圖謀利益。
更何況,迷失者在突破法律的底線之后,都會遭到裁判庭毫不留情的鎮壓,就算僥幸逃過一劫,也只能遁入巢城深處,挾持數十萬巢城居民為人質,變成不見天日的過街老鼠。
難道,隱匿在巢城深處的迷失者,今晚統統興致大發,跑出來大肆劫掠?
不可能,他們沒理由這么傻,這不是自投羅網么?
但申玉鵬不斷收到的消息,的確表明,今晚龍城同時發生了幾十起,不,是上百起涉及到超凡力量的惡性犯罪。
孟超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申玉鵬匆匆趕赴其他犯罪現場時,他提出想助申玉鵬一臂之力。
兩人早在“世嘉天城寵獸殺人事件”中就合作愉快。
龍城又推行全民皆兵的策略,無論赤龍軍、調查局還是裁判庭,執行任務時都不排斥來自民間的助力。
申玉鵬這邊人手嚴重不足,對孟超的援手萬分感激。
事實上,不止是孟超,全城同時發生上百起惡性犯罪,是龍城最近二三十年從未發生過的情況,不斷轟鳴的爆炸,驚動了很多超凡者,都紛紛趕到現場。
但他們很快發現,案發現場的情況非常棘手。
惡性犯罪不同于喪尸狂潮或者怪獸侵襲。
倘若是迷霧降臨,怪獸侵襲,乃至喪尸病毒和血紋花孢子肆虐的場面,大家早就反復演練過無數次,都知道該怎么應對。
就算沒有任何上級的命令和阻止,一旦見到喪尸、怪獸和不死生物,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狠狠打就是了。
反正,絕大部分喪尸,怪獸和不死生物,都是骨骼精奇,造型特異,一眼就能看出和正常人類差異的拉風存在。
但今夜上百起惡性犯罪的實施者,都是100%的人類。
當超凡者聽到爆炸聲時,往往意味著罪案已經進入尾聲,罪犯已經拿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只不過用爆炸來湮滅犯罪現場的所有線索和證據而已。
罪犯甚至能偽裝成和他們一起趕來的援助者。
不習慣將人類當成對手的超凡者,是很難看穿他們的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