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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彼此的戰錘砸斷對方的關節,刀劍劈開對方的骨頭,牙齒都深深嵌入對方的血肉之后。
是否誤會,甚至因何而戰,都不再重要。
交戰雙方,每個人的圖騰戰甲,操作界面上都爆出一朵朵閃耀的紅芒,用最華麗的聲光電效果,將他們的戰意瞬間激蕩到了極限,并且瘋狂刺激他們的身體,釋放出大量的腎上腺素、多巴胺和腦啡肽,令他們陷入殺戮的漩渦,不可自拔。
或許,對圖騰武士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有戰斗。
至于戰斗的理由和戰斗的對象,原本就不重要。
亂戰之中,甚至沒有人注意到,最初吸引兩撥人馬齊聚到這里的古代武器、甲胄和秘藥,統統不翼而飛了!
當然,在任何一方尚未死傷殆盡之前,對于腦漿如巖漿般翻涌的圖騰武士而言,就算注意到這一問題,恐怕都無暇思考。
趁著兩撥血蹄武士大打出手,孟超和冰風暴回到了大批鼠民義軍聚集的區域。
外圍壓力驟減,令鼠民義軍終于能稍稍喘一口氣。
在鼠神使者的指揮下,恢復了基本的秩序。
人群在推推搡搡的過程中,漸漸分成幾排,飛快通過一個個巨大的地洞,或者狹長的地縫,消失在大地深處。
滯留在地面上的鼠民越來越少,孟超懸在喉嚨口的心,也漸漸吞回了肚子里。
無論葉子還是來自彩螺村的孩子們,應該都安全逃離黑角城了吧?
孟超如此期待著。
“看上去,你真的很關心這些普通鼠民的生死。”
冰風暴察言觀色,有些不解,“你應該不是鼠民,為什么?”
“因為在不久的將來,他們都非常有潛力,成為我的優質客戶嘛!”
孟超微微一笑,又說了一句冰風暴聽不懂的話。
除了培育消費市場之外,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孟超希望今世的龍城,能走一條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前世的龍城文明,別說不在乎普通鼠民的小命了。
就連龍城自己的數千萬普通市民的性命,都沒有多少絕世強者會在乎。
結果就是,一萬顆太陽在龍城上空引爆,毀滅之火從天而降,帶來整個文明的末日。
孟超不知道,粉碎末日的關鍵,究竟隱藏在哪里。
所以,他只能嘗試做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事情。
區區一個普通鼠民的生命雖然微不足道。
但誰又能保證,粉碎末日,拯救龍城的關鍵,并不隱藏在如“葉子”這樣的鼠民少年身上呢?
當然,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想要將上百萬鼠民統統救出黑角城,仍舊是太理想化了。
就算眼前這些聚集在城北區域的鼠民,也不可能全都順著地下通道,一個不少地逃離。
血蹄武士并不是傻子。
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再度銜尾追殺,甚至一路追殺到地下通道里。
想要讓絕大部分鼠民都能安然撤離。
就需要有人自愿站出來殿后,阻擊。
鼠神使者早就安排了這樣一隊人馬。
他們都是至親慘遭血蹄武士的屠戮,家園也被付之一炬,和血蹄武士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身體又在長期殘酷的壓榨中,飽受摧殘,不適合長途跋涉的鼠民。
確定人選之后,鼠神使者就不斷向他們灌輸,“為了大角鼠神,為了第六氏族的榮耀,就算轟轟烈烈地犧牲,也能很快和你們的親人,在圣山之巔團聚”的理念。
喪失一切希望的鼠民們,對這一理念深信不疑。
他們從犧牲戰友的尸體上,扯下血染的布條。
將地底深處挖掘出來的,閃閃發亮的長槍和戰斧,和自己的手掌牢牢捆綁在一起。
很多人甚至在腰間綁上了鼠神使者交給他們的,散發著極不穩定的靈能漣漪的爆炸物。
痛飲了身為鼠民,原本絕對沒有資格享用的,混雜了圖騰獸血液的曼陀羅果子酒之后,他們的精神漸漸亢奮,忽略了肉身上的傷痛和對死亡的恐懼。
滿臉微笑,滿懷憧憬,目送大批鼠民同胞從地下通道逃生,自己則死守陣地,隨時準備和再度沖上來的血蹄武士們同歸于盡。
這些義軍戰士的犧牲精神,令孟超肅然起敬。
雖然很多義軍戰士臉上和身上,都殘留著濃重的獸化特征。
但孟超恍惚間,竟有些分辨不出,他們和龍城那些,直面比自己強大數十倍的恐怖兇獸,仍舊死戰不退的老兵,究竟有多少區別。
對于隱藏在大角鼠神背后,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孟超沒有太多好感。
對于這些信奉大角鼠神,在血染的戰旗之下,忍無可忍,奮起反抗,爭取尊嚴和自由的普通鼠民,孟超卻不覺得他們有任何問題。
身為一名來自二十二世紀的地球,通曉數千年文明史中,無數次類似功敗垂成的大起義的地球人,當然有資格嘲笑這些鼠民的愚昧。
不過,易地而處,讓地球人處在這些鼠民的環境中,承受他們被壓榨,被奴役,被鄙夷,被欺騙的命運,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正因為如此,孟超才更不希望鼠民義軍重蹈前世的覆轍。
在流淌了無數鮮血之后,再次墮入慘遭欺騙和奴役的輪回,淪為野心家的踏腳石。
“希望我的重生,能讓所有壯烈犧牲者的犧牲,都換來應有的價值。”
這樣想著,孟超緊了緊身上的破衣爛衫,和冰風暴一起擠進人群。
此時的鼠民義軍,組織仍舊非常混亂。
很多鼠民都是從四面八方,一路隨波逐流,被裹挾到這里。
他們全都暈頭轉向,驚魂未定,別說辨認彼此的身份,就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差點忘記。
鼠神使者的人手和時間都極其有限。
顯然不可能在這里,對每一名鼠民都展開細致的甄別工作。
再說,血蹄武士從長相到身形到熊熊燃燒的殺意,都有非常鮮明的特色。
不太可能有哪個血蹄武士突發奇想,混到鼠民義軍的隊伍里,玩什么臥底的把戲。
是以,鼠神使者只能一股腦兒,先將所有人統統弄到地道里去。
就這樣,孟超和冰風暴順利深入地底。
他們和成百上千的鼠民,一起在地下前進。
未免互相擁擠和踐踏導致不必要的混亂和傷亡,每排隊列的前后,都有一條鐵鏈。
只需要扶著鐵鏈前進,就能維持最基本的秩序。
而地底通道的兩側,每隔三五臂的距離,又會點亮一盞熠熠生輝的警示礦燈,指引希望的方向。
除此之外,這條修筑于數千年前的地下通道,原本是為了體型龐大的血蹄武士而準備。
絕大部分鼠民的體型,都比血蹄武士要瘦小好幾輪。
這也保證了彼此之間,能有還算寬敞的空間,不至于發生互相踐踏的悲劇。
即便如此,這種在地底微光環境中的長途跋涉,仍舊非常考驗整支隊伍的組織度和指揮者的調度能力。
孟超非常懷疑,周圍這些未經專業訓練的鼠民奴工們,是否真能咬牙走出十幾里甚至幾十里地,抵達遠離黑角城的安全區域。
倘若出口距離黑角城太近的話,就沒有絲毫意義了。
因為駐扎在城外的血蹄戰團,分分鐘都能追上并且擊潰他們。
這時候,他們身后傳來了隆隆的爆炸聲。
整條地下通道都微微顫動起來。
從眾人的頭頂抖落了大量細沙和碎石。
應該是血蹄武士們再度殺進了城北區域,和留下來殿后的阻擊部隊發生了交鋒。
甚至,血蹄武士們已經發現了地下逃生通道的秘密,正在不惜一切代價,攻克地下通道的入口。
孟超心急如焚。
無論阻擊部隊再怎么視死如歸。
一旦血蹄武士認真起來的話,他們注定沒有絲毫機會。
用不了多久,血蹄武士就會沖進地下通道,猶如絞肉機和掘進機的結合體,一路摧枯拉朽地碾壓上來,將仍舊滯留在地下通道內的鼠民,統統碾成肉泥。
而鼠民們絕不可能在短短半個刻時到一個刻時之內,逃出這條極其漫長的甬道。
顯然,除了孟超和冰風暴之外,很多鼠民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眼看稍稍恢復秩序的隊伍,又漸漸慌張和散亂起來。
距離隊尾很近的地方,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炸響。
大量巨石崩落,將地下通道的尾部堵得嚴嚴實實。
但這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就算巨石的體積再龐大,質地再堅硬,對于穿著了圖騰戰甲,手持碎巖巨錘的血蹄武士來說,也只是幾次轟擊的事情。
“速度加快!加快!”
甬道深處,有人喊叫。
“大家不要慌亂,大角鼠神已經保佑我們一路走到了這里,只要我們對鼠神的信仰堅定無比,就一定能順利逃出去!”
又有人如此寬慰。
這話倒是不錯。
今天發生在黑角城里的一切,對于除了孟超和冰風暴之外的所有人而言,恐怕都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神跡”!
在“神跡”的激勵下,原本應該驚慌失措的烏合之眾們,竟然再次奇跡般地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