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種“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氣氛中,孟超找到了艾蕾。
一開始,艾蕾還沒認出他來。
此刻的孟超,又變了一張面孔。
他換上了一副精密作業專用,帶有夜視和顯微功能的單片眼鏡。
又穿了一身沾滿污漬,到處都是燒灼和腐蝕痕跡的工作服。
就像是一名勤勤懇懇,普普通通,從事技術性工作的中低階超凡者。
在蓄勢待發的人潮中,類似打扮的寒門子弟是最多的。
他們和那些周身靈焰繚繞,抬抬手就能釋放出酷炫至極的聲光電效果,走到哪里都自帶聚光燈的豪門子弟不同,就像是一群灰撲撲的工蟻,很難對其中一個,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
直到孟超低聲招呼,艾蕾才瞪大了眼睛。
正欲喊叫,孟超卻擺擺手,將她拉到了街角。
“你的能量不小,竟然將場面搞得這么夸張?”
孟超對艾蕾有些另眼相看。
沒想到這個見錢眼開,專門報道花邊新聞的小記者,竟然能掀起這么大的浪潮。
孟超甚至隱隱感知到,洶涌澎湃的人潮中,無數人的腦電波和生命磁場振蕩頻率,正在漸漸接近。
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腦波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共鳴。
當腦波共鳴達到極致,無數人的意志凝聚到一起,就有可能誕生傳說中的“戰魂”。
戰魂能夠籠罩方圓數百米甚至方圓數里,給覆蓋范圍內的戰士,帶來暫時性的各種增益。
既能大幅提升普通人的速度、力量、承受力,打出暴擊乃至覺醒超凡力量的幾率。
也能大幅提升超凡者的戰斗力,和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幾率。
甚至將數百名普通人的力量融會貫通,轟出堪比列車炮或者天境巔峰強者的全力一擊。
以往,只有在面對鋪天蓋地的獸潮,龍城人同仇敵愾,萬眾一心之時,才有可能引發腦波共鳴,進而凝聚戰魂。
沒想到,怪獸戰爭勝利了。
仍舊有東西,能刺激龍城人,凝聚戰魂,斗爭到底。
“不、不是我。”
艾蕾雖然也很想自吹自擂,但眼前的場景,已經遠遠超出了她可以掌控的極限,就算想吹,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吹,只能老老實實道,“我只是按照前輩的吩咐,告訴了那幾名帶頭人,鑫輝商貿大廈有古怪。
“后來的事情,就像是雪崩般失去控制,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甚至來不及向老朋友們通風報信,龍城各大媒體,就統統到齊了。
“您看,看到那邊佩戴藍色袖標,正在振臂高呼,而且一呼百應的那幾位沒有?
“他們都是蔚藍聯盟的人,現在整件事,都是蔚藍聯盟在推動和主導了!”
孟超心中一動。
聽“巨齒鱷”高闖的說法,蔚藍聯盟是由殘星會、武神殿、赤龍軍、藍色家園、超星集團等等力量共同組建,代表寒門出身的中低階超凡者和無法覺醒超凡力量的普通市民,向九大超級企業以及九大修煉世家爭取利益,乃至爭奪龍城文明主動權的組織。
在孟超和“胡狼”卡努斯分別看到的那兩個未來,由九大超級企業和九大修煉世家牢牢掌控的龍城,無論怎么掙扎,仍舊難逃末日降臨,毀滅一切的結局。
如果現實中,由蔚藍聯盟來掌控龍城文明的前進方向,結局會變得更好嗎?
想到這里,孟超朝距離自己最近,正踩在一輛豪車上,面紅耳赤,慷慨激昂的蔚藍聯盟成員擠去。
只見此君的穿著打扮和孟超相差無幾。
雖然是超凡者,卻仍舊是奮戰在第一線的技術人員形象。
衣服上到處都是燒灼和腐蝕的痕跡,掌心和指腹都長滿了老繭,指尖一片蠟黃,好幾個指甲都脫落了,應該是經常接觸腐蝕性液體的緣故。
和參加地下拍賣會的公子哥兒不同,他沒有佩戴任何值錢的裝飾品,連怪獸骸骨打磨的戒指或者領帶夾都沒有——事實上,連領帶都沒有。
只在強健的臂膀上,套著一枚藍色的袖箍。
袖箍上的標志,和藍色家園的徽章有些相似。
都是以地球時代的聯合國徽章為原型,是一個從北極俯瞰的地球形象。
只不過,在地球的后面,又添加了一座白色的天平。
白色天平后面,則張開了兩支金色的翅膀。
金色翅膀里面,分別鑲嵌著一顆熠熠生輝的金星。
左側的金星完好無損。
右側的金星卻缺了一角。
看得出來,這枚徽章糅合了殘星會、武神殿、超星集團和藍色家園等多個組織的特色。
白色天平象征著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間,高階超凡者和中低階超凡者之間,強者和弱者之間的平等。
無論超凡者的力量超過普通人多少倍,彼此在人格上,在法律上,在上天賦予全人類的權利上,始終都是平等的。
金色翅膀象征著全人類團結在一起,必將創造的無比輝煌的明天。
缺了一角的金星,原本是殘星會的標志。
既代表著就算缺失了部分肢體和能力,殘星超凡們仍將竭盡所能,為家園和同胞做出貢獻。
也代表著龍城人永遠不會忘記,在生存和前進之路上,究竟有多少英雄和烈士,曾經肝腦涂地,粉身碎骨,犧牲一切。
至于這副袖箍的主人,孟超還沒看到他的臉,就覺得略顯尖銳的聲音有些耳熟。
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名叫“顧東成”的小企業主。
孟超記得,顧東成原本是一家修煉器械研發大廠的工程師。
后來,自己研究出了兩項專利,不甘心低價賣給公司,就把心一橫,離開大廠,自立門戶。
孟超和導師一起研發“極限流”的時候,正需要根據極限流的特點,度身定制幾款專用的修煉器械。
一開始,他們的經費有限,訂單小得不能再小,還需要根據極限流的特點,隨時調整需求,需要修煉器械廠家的配合度極高。
當時的大廠,主要做的都是“超殺流”配套的修煉器械,根本看不上他們這張利潤薄,需求多,特別麻煩的小單子。
只有剛剛自立門戶,饑不擇食的顧東成,本著“螞蚱再小也是肉”的理念,和孟超等人一拍即合。
孟超記得顧東成是一個標準的技術員。
雖然一開始是為了企業的生存和壯大。
但當他了解到“極限流”的特色和前景之后,卻以遠遠超過合同金額,十二萬分的熱情,投入到了相關修煉器械的研發當中。
在農大武道系和孟超等人同吃同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起頭腦風暴,激情碰撞,爭執不下,那都是家常便飯。
最終碰撞出來的結果總算不錯。
極限流在武者圈子里大行其道。
顧東成的企業也漸漸踏上了正規。
但就在顧東成摩拳擦掌,準備大展宏圖之時,卻遇到了麻煩。
市面上出現了好幾款,明顯仿照他專利的修煉器械。
不是地下黑作坊,沒有品牌的假冒偽劣產品。
而是他的老東家,那家隸屬于九大超級企業之一的大型修煉器械制造廠商,正大光明推出的名牌貨。
人家是大品牌,無論曝光度還是產品力,都高出顧東成一截。
而得益于上下游產業鏈的整合優勢,以及無可挑剔的成本控制,價格方面,也有著相當誘人的優惠。
自然將顧東成的產品,打得落花流水。
顧東成怒不可遏,準備控告老東家侵權。
沒想到老東家先一紙訴狀,將他告上法庭,控告他竊取專利和違反了競業協議。
按照老東家的說法,顧東成在職期間研發的一切專利,哪怕和本職工作完全無關,都應該屬于老東家所有。
而顧東成在離職后的三到五年內,也不得在相關領域,從事和老東家有所重疊和競爭的工作。
既然老東家也有研發修煉器械這塊業務。
顧東成再和農大武道系合作,研發極限流專用修煉艙,明顯就違約了。
顧東成從大學畢業,就進了老東家工作。
當時沒經驗,簽就業協議的時候,密密麻麻比百科全書還厚的一沓合同,都沒有仔細研究,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挖了多少坑,埋了多少雷。
這場官司真要打起來,自然棘手至極。
而老東家也適時遞來了橄欖枝,表示都是自己人,沒必要搞得雞毛鴨血,魚死網破這么難看。
老東家建議庭外和解,順便將顧東成的公司收購過來,以后和極限流的合作,就由老東家接手。
顧東成大可以坐享其成,拿著他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一大筆錢,舒舒服服地退休,養老去了。
沒想到顧東成這個人,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拒絕了老東家的一番美意。
非要將是非黑白,鬧個清楚。
那兩年顧東成的日子很不好過。
官司輸贏暫且不說,幾乎所有客戶都被老東家挖走。
老東家甚至向農大武道系提出,如果由他們來提供極限流專用修煉艙的話,出廠價可以比顧東成的成本價,再往下壓15。
只不過,孟超因為末日夢魘的緣故,從一開始就對九大超級企業,抱有非常強烈的警惕。
而且,剛剛誕生的極限流,在修煉器械供應商的問題上,優先考慮的也是配合度和主次關系。
畢竟,彼時的極限流,也只是一株剛剛誕生,還經不起狂風暴雨的幼苗。
如果因為一時的價格優惠,引入一家實力遠遠凌駕于自己之上的大廠,作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誰能保證,不發生店大欺客、引狼入室、鳩占鵲巢的問題?
到時候,究竟修煉艙是極限流的配套器械,還是極限流是修煉艙的配套功法呢?
因為這個緣故,在顧東成最艱難、最落魄、時運最不濟的時候,孟超始終都沒有中斷和他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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