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山縣的縣長跟書記都在會議室。”
最終，何俊華還是說了。
得罪不起劉春來啊。
說了后，試探一下他的反應，了解劉春來的真實想法，不算過分吧？
在何俊華看來，許書記跟呂縣長就是因為太在乎了。越在乎，越害怕失去。
可劉春來怎么想的，他們都沒了解過。
領導也不適合來了解這個。
“他們在這里跟我有關系？難道因為上次的黃麻收購，呂縣長還沒氣過？”劉春來有些不好意思。
當初收購黃麻的事情，歷歷在目。
雖然目前龐大的訂單證明了劉春來的決策沒錯，可縣政府的錢，還沒償還完。
呂紅濤要是為這個生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呂山縣那邊有想法想讓你去當輕工局局長。”何俊華說的時候，緊緊地注意著劉春來的反應。
這是蓬縣政府最擔心的事情。
輕工局局長，這個位置不算低，很多人奮斗一輩子都到不了這級別。
比當一個鄉長更有發展前途。
“輕工局局長？他們這才舍得喲，也不怕我干砸了？”劉春來很是意外。
這年頭，破格提拔，有這樣容易？
自己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人，呂紅濤跟許志強可以在自己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就準備讓自己當幸福公社鄉長，劉春來就已經覺得這兩位夠狠了。
沒曾想，呂山縣的人更瘋狂，一來就讓自己當輕工局局長。
“呂山縣吳昊書記跟咱們許書記是戰友，從在部隊開始，兩人就一直較勁……”何俊華開始打感情牌。
他感覺劉春來有些心動。
“呂山縣那邊除了有礦，還有些啥工廠？他們輕工局下面管著多少單位？”劉春來開口問道。
心中倒是對許志強他們如此防備呂山縣的人有了了解。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許志強跟吳昊兩人在部隊都開始較勁，然后現在都是同級別。
這幾十年的恩怨，可想而知。
“你想去呂山縣？他們縣沒有我們的工廠多，唯獨占優勢的就是有煤礦跟鐵礦等，地理位置卻不行，交通不便利……呂縣長跟許書記的意思是你要愿意，也可以管咱們蓬縣輕工局……”
何俊華以為劉春來動心了。
沒動心，問這個干啥？
心中頓時有些擔憂。
要是劉春來自己愿意去，不管縣里怎么防備，都無法阻止。
最終甚至會鬧得關系很僵。
作為縣長的秘書，自然得幫著縣長分擔一些壓力，留住劉春來，也是他的工作。
辦事得力了，以后指不定就能去個好地方。
沒見著，馬文浩去了幸福公社當鄉長？
“管個屁。”劉春來沒好氣的說道，“讓你當輕工局局長，你樂意么？”
“肯定樂意啊，升職了呢！”何俊華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雖然心中也是極其不愿意的。
蓬縣輕工局的局長，不是那么好當的。
上百家廠，大多數都不景氣，近萬干部職工得養活，誰當著，都頭痛。
為了讓劉春來留下，何俊華自然不會去考慮是不是言不由衷了。
“虛偽！放心吧，我連鄉長都懶得當，那么多單位那么多人，哪個有心思去管？”劉春來一臉鄙視。
要說覺悟，他沒有那種看到人家日子不好過就去負責。
雖說現在大多數廠不景氣，至少縣政府還會管著他們。
葫蘆村那么窮，飯都吃不飽，連大隊長兼支部書記家里吃飯都得間搭各種菜才能熬過去，也沒見政府發一顆糧食補貼一下。
“你真的不愿意去？”
“你以為我說起耍的邁？”劉春來無語。
自己表現的有那么不明顯么？
當官，有意思？
給個，都不當。
天天為國家考慮，太累人。
以前累了，還沒享受過生活呢。
現在重新來一次，要真的為官位奮斗一輩子，真心是白來到這個時代了。
打好基礎，然后每天釣釣魚，數數錢，干涉一下社員同志們的生活，順便再為以后讓每個家庭生二胎努力一把，不香么？
不對，現在是監督每個家庭，不允許生二胎。
獨生子女好，政府來養老。
大隊長嘛，得宣傳政策。
“你不愿意，可呂山縣那邊不知道啊。要不，你去讓他們死心？”何俊華見劉春來這態度，直接自作主張了。
要是當著雙方縣領導的面，劉春來主動表示不愿意在仕途上發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劉春來看著對方，“有必要？”
“很有必要。呂山縣的吳昊書記，那手段可比咱們許書記還強。你要是不想以后麻煩，我個人建議，真心有必要先讓他們杜絕這想法。”
何俊華心中忐忑，不知道劉春來是否會同意。
更不知道這后果會如何。
這可不是呂縣長交代的，而是他自己自作主張。
“行，咱們就去讓他們死心吧。”
難怪，呂紅濤的態度這樣不好，感情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
自己至于那樣讓人擔心么？
于是乎，原本呂紅濤等人不想讓劉春來跟呂山縣領導們照面，讓早點滾蛋的劉春來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在自作主張的何俊華忽悠下，主動往呂山縣領導們面前鉆。
“……老吳，以后可別說咱們有好事兒沒想著你們，只要咱們合作達成，以后呂山縣的領導只要不想著中斷合作，咱們兩個縣就可以一直共同進退，一起發財……”許志強一臉嘚瑟。
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讓呂山縣給他們生產鋼錠，成為他們的配套商。
當然，呂山縣鋼廠的熱軋生產線跟冷軋生產線，那是得給他們的。
正說得起勁，卻發現何俊華帶著劉春來出現在了會議室。
許書記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里是縣政府會議室，何俊華，你難道不知道紀律？”呂紅濤的臉也掛不住，黑著臉呵斥自己秘書。
劉春來不知道情況，何俊華還不知道？
自己可是給他暗示過。
難不成何俊華被呂山縣的人給收買了？
該死的，呂山縣的人，居然在自己眼皮下玩無間道！
“領導，春來同志是想來問問關于咱們跟呂山縣的合作，黃麻是他們最重要的原材料，這眼看就要打黃麻了……”何俊華心中忐忑，這步已經到了現在，沒有絲毫退路。
春來同志？
劉春來？
呂山縣一幫領導看著這個年輕人，對于他的年輕，也是有些驚訝。
哪怕他們知道的消息就顯示劉春來很年輕。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入到了劉春來身上。
這是劉春來跟何俊華商量的借口。
鋼鐵廠的合作，劉春來沒有承包鋼鐵廠，就不好以此為借口。
劉春來被一幫大佬盯著，尤其是從吳昊那熱切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何俊華說的呂山縣想挖他的態度。
“他倉庫里還有超過兩百萬斤，問啥問？”許志強差點跳起來。
何俊華這狗曰的。
絕對是故意的。
“許書記，馬上要開始打黃麻，這幾年各縣的黃麻產量在不斷下降，而且黃麻主要用于最低級的麻袋紡織，對于我們用黃麻紡織布料的單位來說，一旦無法穩定原材料供應，后續長期的發展都會受到影響。聽說呂山縣的領導們在這里，所以我求著何秘書帶我過來……”
劉春來開口了。
何俊華一臉感激。
有了劉春來這句話，就能充分證明不是他主動帶劉春來過來的。
呂縣長即使不相信，也是沒辦法的。
“春來同志，我們正準備跟你們縣領導討論結束來找你呢。”朱令時一臉笑容。
雖然劉春來年輕，可對他們來說，年齡不是問題。
“領導，你們也準備來找我談黃麻的事情？”劉春來裝著不知道。
頓時讓朱令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呂紅濤跟許志強兩人也是詫異，難道劉春來真的是來談黃麻的事情？
“黃麻只是一方面，我們更多考慮的是想跟你談談關于你個人前途與未來發展的事情。”吳昊一臉和藹的笑容。
這笑容，卻讓了解他的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心中頓時大罵。
吳昊強勢慣了，當著面挖人。
呂紅濤不好反駁，許志強沒有這顧忌，當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吳啊，春來同志是我們蓬縣的干部，他的個人進步問題，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蓬縣再不行，還是有不少位置的。我可是培養春來同志往我這書記的位置發展。”
劉春來差點笑了出來。
許書記這完全是吹牛不打草稿。
吹牛不上稅，所以直接要給自己把縣書記的職務都給安排上？
“老許，你這是啥意思？難道我呂山縣書記的職務比你蓬縣差？周邊幾個縣，情況最差的就是你蓬縣……”
吳昊這完全是罵人揭短，打人打臉了。
沒有資源，是蓬縣的硬傷。
許志強一聽這話，頓時要炸。
何俊華也沒想到吳昊如此強勢，當著面要挖人，心中焦急，不停地給劉春來使眼色。
要是雙方干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可他違反領導的命令，把劉春來帶來的。
劉春來也沒想到，吳昊如此強勢。
他心中也是明了了，之前的較勁中，許志強應該一直都處于弱勢的。
“吳書記，感謝你的關心，個人前途啥的，我即使有想法，這也沒辦法啊。我來自一個有著上千人的大家族，我們家族窮啊，一千多人，光棍快兩百號，之前我不曉得情況，本來為了當好隊長，讓大家聽話，結果當著整個家族的所有人說，我那個生產隊最后一個光棍我來當……”
劉春來這話一出，許志強差點直接給他鼓掌。
說得好！
不枉自己看好春來同志。
這是好同志啊。
懂得主動拒絕，讓吳昊這家伙死心。
這樣的同志，是值得培養的。
可惜，劉春來對仕途不太上心。
現在看來，這是一個不迷戀權利的好同志。
“就是啊，要是不解決他們隊的光棍成家問題，春來同志個人問題都難以解決……”許志強有些嘚瑟。
自己的人，吳昊沒這么容易挖走。
隨后，又對著吳昊陰惻惻地說道：“老吳啊，我知道你能力強，本事大，要不，你給春來同志手下的一百多號光棍都把婆娘給安排了？他們大隊的光棍也沒多少，春來同志現在排在348號光棍……你吳書記能力強，直接給他們發婆娘也沒啥啊。”
話里的挖苦意味，任誰都能聽到。
吳昊愣了。
朱令時也愣了。
還有這一出？
為什么他們打探消息的人沒有匯報這事兒？
“許志強，你這是啥意思？新中國成立都三十多年了，好歹你也是黨員，還是干部，這啥思想？包辦婚姻合法嗎？你以為是地主老財，直接拉郎配呢！”吳昊氣不打一出來。
這是情報工作失誤！
嚴重的失誤。
“領導，咱們還是說說黃麻合作的事情吧。我們制衣廠這塊，準備在麻紡技術領域深耕下去，這對黃麻需求就比較大，僅僅是蓬縣的產量不夠……”
劉春來的態度已經拿出來了。
“你可以去我們呂山縣，每年種多少黃麻，你可以建議。”朱令時依然不死心。
呂山縣有礦，上交提留跟地方統籌比蓬縣少多了。
所以，農民的負擔沒那么重，土地遠比蓬縣更容易調整。
“朱縣長，我也想去啊，可這沒辦法不是？我要是跑了，我爹媽以后估計都抬不起頭來，我可是當著很多人的面賭咒發誓的。另外，總不能為了讓隔壁兄弟縣多種黃麻，我就得去他們縣里吧？周邊好幾個縣，我這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啊……”
劉春來一臉無奈。
可態度卻明顯得很。
“春來同志，你說說你的想法，正好吳書記跟朱縣長都在這里，咱們討論討論。”呂紅濤原本能擰出水來的臉，浮現出面對同志的春天般的笑容。
甚至口中稱呼也是同志了。
一條戰線的。
現在換成了吳昊等人陰沉著臉色了。
“其實也沒有啥，我就是希望能跟周邊縣城聯合起來，簽訂戰略合作協議。畢竟，要發展，僅僅靠著某一個縣是不夠的……”
于是乎，劉春來又開始賣分工合作的相關知識了。
“不就是你之前提出的分工合作嘛，只要稍微有一點眼光的領導，應該都能看到這樣的好處。老吳，你說是吧？”
許志強的眉毛都笑彎了。
而吳昊等人的心情，則是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