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之外似有風聲吹過。
無形的風好似一只無形的大手,將元獨秀所畫之‘滅法真形圖’痕跡抹去,繼而逆流院內。
風如水,繞指柔。
藍水仙感受著風中若有若無的一縷氣機,屈指一彈,將其彈出涼亭,化作流光一道消失在虛空之中:
“藍七,你走一趟,將‘滅法真形圖’取來。”
‘滅法真形圖’是‘法’也是‘寶’,自然不是那么隨手一劃就能比劃出來的。
元獨秀所留下的不過是一道‘鑰匙’,依仗于此,任何‘靈相’都能依靠著找到真正的‘滅法真形圖’。
涼亭之下,那滔滔不盡的來龍江水之中,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衣人破水而出。
他微微躬身,已經追逐那靈機而去。
速度極快,彈指就是數十里,幾個閃爍已然出了藍水鎮。
再回住處,之前的院門已經被人修補好,似乎還順便打掃了一番。
元獨秀關上門,活動了一下失而復得的手腳,從未有過這一刻,他覺得有手有腳已然是種莫大的幸福了。
他剛剛關上門,安奇生已然落在了椅子上,說道:“以那藍水仙的地位,他發話了,至少他不離開之前,是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了。”
離開了藍水仙的‘靈相’元獨秀自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但兩人交談,自然是在心底。
事實上,從城主府歸來的一路上,兩人的交談一直沒有停止。
元獨秀對于自家這位小弟當然沒有任何隱瞞,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
沖突的始末,發生的過程,后悔,悲痛,打算,什么都沒有隱瞞。
安奇生只是靜靜的聽著,這些他自然都知道。
也沒有什么意外,不外乎是少年意氣自以為天下之中自己最特殊,被重重苦難打擊,夾雜著懷璧其罪,被人算計的事情罷了。
類似的事情,他見過,聽說過的太多太多了。
“那位藍公子在藍水鎮如同神靈,他的意思不會有人敢違逆,只是那林洐白”
元獨秀心中也有些凝重。
對于這位藍公子知之甚詳,否則也不會直奔藍水鎮而來。
他的話,對于許多人來說都是種莫大的震懾,沒有幾個人敢于得罪他。
可那林洐白依仗其兄之勢,在定天城可謂是橫行霸道,附近州府郡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認定的事情根本不會放棄。
“那林洐白要的是滅法真形圖,可也不會放過我,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忖良久,元獨秀也只能搖搖頭。
他武道被廢,此時除了一身相對普通人來說刀槍不入的體魄之外,根本一無是處。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修行道上,哪里能走一步看一步?”
安奇生眸光清澈:
“隨機應變,如何比得上運籌帷幄。”
元獨秀心頭一震。
關于自家小弟生有宿慧的念頭越發的確定了,這樣的話,哪里是個普通孩子能說出來的?
“那,應該如何?”
元獨秀下意識的詢問一句,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走進了安奇生的話術之中。
“恩怨暫且不談,你說那林洐白對于滅法真形圖有著志在必得之心,是也不是?”
安奇生問。
“不錯。”
元獨秀心中咬牙。
與他有仇怨的不在少數,但這滅法真形圖則是導火索,哪怕無冤無仇,那林洐白也根本不會放過他。
所謂懷璧其罪,不過如此。
“那就給他。”
安奇生看了一眼元獨秀:“滅法真形圖是寶,也是法,寶給了藍水仙,法,你卻也會,他要,給他就是。”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元獨秀勃然色變。
“不可能!”
他胸膛起伏,幾乎咬牙切齒。
那林洐白廢了他的武道,更導致自己全家被殺,元家覆滅,想讓自己傳授他滅法真形圖,卻是絕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
安奇生反問一句:“此時你一無所有,想要復仇也好,恢復武道也好,最需要的都不是區區一道‘滅法真形圖’”
聽著他輕輕訴說,元獨秀心中的怒氣漸漸消散,最后不自覺的連連點頭。
夜風漫卷,草木‘嘩嘩’作響。
夜幕之下,一人跨步而行,其速極快,每一個起落都超過三里,掀起的狂風滾滾,壓伏無數草木。
很快,那人奔行至藍水鎮一百三十里外一處荒山之下。
荒山之下,草木深深。
一架極為豪華的車輦停在此處。
那車輦通體金黃,似有如水神光不住的流動著,拉車的不是馬,而是六頭雄壯如獅,霸道如虎的異獸。
那六頭異獸站立如山,噴出的氣流如同火焰,炙烤的附近百多丈草木枯焦。
車上,有侍女束手等候,車下,有著上百人護衛著。
這上百個人呼吸勻稱,氣息儼然,靜靜站立,一言不發,那數里之內,就連蚊蟲都不敢高語。
夜幕之中,寂靜的只有風再吹。
那人跨空而來,直接跪在馬車之前:“主子,那,那藍公子,真的回來了。”
那人身材高大,面色沉凝:“那人將‘滅法真形圖’獻給了藍公子,得到了他的庇護,屬下不敢靠近。”
“呵呵元獨秀,你很好。”
車輦之中,傳出一聲冷笑:“真是好得很,本公子耗費了如此之大的氣力陪你玩耍,你卻將本公子的東西交給了藍水仙!”
他是在笑。
但附近所有人聽到他的話,卻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匯報之人臉色發白,卻還是開口了。
“林狗,林犬。”
馬車車簾掀開,一個身材高大,面色英武的青年的面孔。
“奴在。”
諸多護衛之中走出一人,與匯報之人一同跪在地上,恭敬無比。
“你們兩個帶上一隊人去藍水鎮,盯著元獨秀。”
林洐白語氣淡漠:
“不許動手,哪怕他打死你們兩個,也不準動手。”
“是!”
林狗,林犬兩人沒有絲毫猶豫,叩首之后起身,帶上十數個人匆匆而去。
“回吧。”
林洐白有些無趣的擺擺手,放下車簾。
無聲無息,六頭異獸‘火甲牛’拉著車輦向著來處走去。
車廂之中,極致豪華,各種上好異獸的皮毛鋪滿地板,一個小小的香爐冒著青煙,特殊的香氣飄滿整個車廂。
一個只著薄紗,姿態婀娜的嫵媚美女輕笑著靠在林洐白的身上,以口喂酒:“二爺,您好像很怕那位藍公子呢。”
那女子吐氣如蘭,聲音輕柔,五指不斷的在林洐白的身上游走著。
“一龍一仙一武,與我大哥其名的天驕,如何能不怕?”林洐白斜躺在床榻上,半摟著那女子,輕嘆一聲:
“八千里來龍江,輕輕一壓,只怕就能將我壓死了。”
外景合靈相,靈相的強弱與外景息息相關,可以說,外景的選擇,決定了靈相的潛力與實力。
他之外景不過是一頭龍裔,那藍水仙卻是八千里來龍江,差距之大,已經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了。
“那也只是暫時,二爺的靈相更近一步,化蛟為龍,豈非是駕馭云水之主,反壓他一頭?”
那女子捂嘴輕笑,卻似乎也是通曉武道修行。
“人啊,總是喜歡聽好話,初兒你說的是假話,我也愛聽,那元獨秀說的是真話,我卻不喜,還要弄死他全家。”
林洐白帶著笑容。
可他卻知曉,他的靈相能化蛟為龍,那藍水仙那八千里來龍江,西起無盡千山,東至汪洋大海,更可映照日月星辰。
是天下絕頂靈相。
“二爺殺伐果斷,妾身好生敬佩。”
初兒曲意奉承,見這林洐白面帶紅潤,才輕聲道:“那藍水仙與大爺其名,往常可少有離開太一門,此次歸來,卻不知是為了什么?”
“哈哈。”
林洐白笑了:“初兒要是問別人,這定天城只怕沒有知道的,可巧了,我卻是知曉的。”
“二爺真是手眼通天,神通廣大。”初兒恭維著,又口對口渡了一口酒過去。
果然,林洐白極為得意:
“來龍江西接無盡山,南邊,卻與慳山相連,據說那慳山之中有著一位上古大能留下的府邸,太一門中有長老算出,特意派遣那藍水仙前來”
說著,說著,似乎靈酒上了頭,林洐白倒在床榻上,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上古大能的府邸?”
那名為初兒的女子這時才緩緩起身,擦了擦嘴角,眸光閃爍著。
大能這兩個字,可不是誰都稱得上的,放眼如今天下,能夠稱之為大能者,也只有各大宗門圣地的掌教,個別一些宗門的掌教甚至都不敢說自己是大能。
這樣的存在留下的府邸,價值之高,自然不言而喻。
她瞥了一眼睡得混混沉沉的林洐白,也不怕他醒來,她可是從宗門秘制的‘醉龍丹’上刮下來一點粉末,混雜在酒水之中的。
莫說是這林洐白,就算是藍水仙,她自問也能覓得倒。
因為這‘醉龍丹’最初,是她‘滅情道’前輩于上古之時為了捕捉太古天龍而煉制的丹藥。
“便宜你了。”
初兒恨恨的看了一眼林洐白,‘醉龍丹’不是毒藥,甚至稱得上補藥,用在這林洐白身上,她當然心疼。
“此事,卻是要通知門內.....”
她心中低語著,自腰間一抹,取出一枚銅鏡,手指輕輕一點,其上就有水波也似的光亮閃過。
繼而,浮現出一個黑暗山洞的模樣。
幽幽暗暗的山洞之中,一個黑衣人處于其中,絲毫不起眼,初兒看了一眼,卻身子一顫:“法,法師兄?”
“咳咳。”
黑暗之中傳來法無赦的聲音:“你是誰?”
“初月,師妹初月,法,法師兄,你受傷了?”
初月面色一變。
法無赦是滅情道真傳弟子之一,其人實力強橫,手段同樣兇狠至極,是年輕一輩的狠角色。
誰能傷到他?
“若有療傷丹藥,速速為我送來。”
法無赦聲音消失,銅鏡上,黑暗也消失。
“送丹藥......”
初月微微猶豫,滅情道雖是魔門,可魔門之中也有守望相助,若是明明知道同門有難而不相助,可也是犯忌諱的事情。
微微猶豫之后,她看了一眼林洐白,推算了一下他昏睡的時間,這才輕輕一扭身子,自車窗無聲的消失。
就在初月兒消失的同時,她認為已經昏睡的林洐白突然翻身坐起,嘴角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刀奴。”
他輕輕開口。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經立在了他的身前。
那人黑衣蒙面,唯一雙眼睛顯露在外,狹長如刀,眸光冷厲。
“你都聽到了?”
林洐白淡淡開口,哪有絲毫醉意。
“聽到了,二少爺做的不錯。”
黑衣刀奴微微點頭:“這里發生的事情,老奴會稟告主上。”
“嗯。”
林洐白揉捏了一下眉心,那初月的藥不假,此時他頭還在隱隱發痛,若不是早有準備,估計也就栽了。
那刀奴正要出門,突然問道:“二少爺說那慳山有大能洞府,不知從何處聽說?”
“呵呵,哈哈哈。”
林洐白輕笑,隨即大笑:“若不是怕她不信,那慳山之中的洞府,可就是王侯洞府了!
哈哈哈!”
刀奴啞然,隨即消失在車輦之中。
藍水城,城中鬧市旁的小院,安奇生翹著腿躺在小小的搖椅上,翻看著三心藍靈童整理出來的情報。
這藍皮小怪物很貼心,將所有信息都傳遞到一個巴掌大的書籍之上,好讓安奇生翻閱。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武道起始篇。
此界的武道修行,有‘服氣以煉形’,‘外景合靈相’之說,服氣以強身,這一步不去說,不過是打熬筋骨皮,大成也算不上修行者。
煉形這一步,才是真正的修行起始。
走到這個關卡,無論所煉之形是什么,至少都有九牛二虎之力,而這,只是開始,如元獨秀煉的‘十二風龍’,圓滿時就有十二蛟龍之力,力能拔山。
對于普通人來說,元獨秀所煉之形已然很好,但安奇生顯然不這么認為。
“‘服氣以煉形’‘外景合靈相’......”
他微微自語著,看向了手腳恢復之后,正在演練拳法,想要傳授自己武道基礎的元獨秀:
“或許,可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