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豐一愣，臉色肉眼可見的鄭重起來。
沉思的看著古玄，不解、疑惑。
陡然，目光罕見的激動起來，“破碎虛空！”
古玄不置可否，身體側了過去，平靜道：“本王一走，朝堂上有皇上和諸多大臣，如今草原異族已殘廢，不足為慮。
但江湖上卻難免會有所動蕩。”
張三豐壓下激動，微微點頭，沒有這位天下無敵的鐵膽神侯壓制，向來桀驁不馴的武林江湖肯定會掀起不小的波瀾。
不過如今大明威勢極高，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果然，古玄繼續道：“這些動蕩，有朝廷再加上本王的余威，也沒什么，但有一點，卻讓本王不得不擔心。”
張三豐本能的心中一沉，肅然道：“何事？神候請講。”
目光波瀾不驚的看向前方，古玄嘴里緩緩吐出三個字：“大宗師。”
張三豐雙眼一瞇，若有所思，探究的看著古玄沒有說話。
“每一位大宗師，都有著超凡的實力，一舉一動皆影響深遠，一怒之下更可能對大明造成沉重的傷害。
越強大的大宗師，這份可能的傷害便越重。“古玄徐徐道，語氣從頭到尾絲毫不變。
張三豐的心徹底沉了下來，目光變得有些復雜，微微嘆息：“這其中也包括老道。”
古玄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看其樣子，加上那些話語，張三豐完全明白了古玄的意思。
“神侯是想在走之前，徹底鏟除這份隱患？”
“不錯。”古玄坦然承認。
沉默一會，張三豐緩緩開口：“一個國家的興衰、安危，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的確不應該去賭一個人的品性、以及可能發生什么事情而誕生的喜怒、不確定。
老道明白了。”
鄭重說完，忽然他灑脫一笑，似乎在說一件讓人開懷的事情。
古玄眼角跳動，想看去，又忍住了。
心中一嘆。
張三豐說的，正是最核心處。
第一世他不明白，歷史上為什么有那么多名將良臣被殺，明明他們很忠心，那些帝王也應該能看出來。
為此，他很厭惡。
但是十幾年的執掌權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當他處在了這個位置上，讓他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
一個臣子忠心與否？會不會造反？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有沒有造反的能力。
有，對這個國家來說，便是罪。
不可饒恕的罪。
人的一生既漫長又短暫，誰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何事，會不會讓他性情大變？
會不會讓他大怒之下、做出些他本來不想做的事情？
一國之安危，賭在這上面。
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任何一個稍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不會這樣做。
最后的結果也就不言而喻。
明白這些后，他沒有不厭惡，反而更加厭惡。
可古玄他還是選擇了這個他不想、也許會愧疚，但永遠不會后悔的做法。
哪怕這個人是張三豐，他很信任的一個人。
他也不會將自己的信任，去決定一個國家的安危。
“哈哈哈，看見神侯不舍，老道也算是心中寬慰了。”張三豐又笑道。
人老成精，更何況是他，幾眼他就看出了古玄的愧疚。
“朱無視，代表大明向真人說一句抱歉。”古玄轉身，鄭重對著張三豐抱拳一禮。
對獨孤求敗他們，他哪怕不愿，也能做到毫無心理負擔的殺了他們。
但對大明有著諸多幫助、一生剛正、為國為民的張三豐，足以承受他這一禮。
“神侯不必如此，而且老道雖然活了一百多歲了，但也不想就這么死了，還需要神侯親自出手。”張三豐一笑，意有所指道。
立刻，古玄就明白了。
這是要知道他的實力，看他說的是否為真？是否是按照他的想法破碎虛空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實力不足，那就是騙他，對方自然不會愿意。
這就是張三豐，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看出了他的堅定后，沒有猶豫，為了武當、為了大局，可以心甘情愿的選擇去死。
卻要死的明明白白、不糊涂，誰也別想輕易的糊弄他。
正色的一點頭，沉聲道：“本王給真人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后，在京城南方百里外等著真人。
真人也不必向外說此事，言說遠游即可。”
張三豐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如果他死了，就向世人隱瞞他的死訊。
武當方面會好受很多，遠游不歸、總比明知死了好，還有個期盼念頭。
二來，武當和朝廷方面也不至于產生什么隔閡，也還能借助他的威名。
三來，也是為了朝廷的名譽著想。
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古玄走了，不擔心到時張三豐不赴約，哪怕明知自己要殺他。
這就是屬于張三豐的個人魅力，他也不得不敬佩。
而往更實處去想，武當是跑不了的。
張三豐獨自靜默了一會，有些向往，破碎虛空、真的存在嗎？
半晌，又是悠悠的一嘆，起身往前山而去。
······
離開武當，古玄直接向京城趕去。
這些年來，他發現的還活著的大宗師，要么謀逆一案被抓，現在也死了。
要么就是草原上的三位，當日殺了。
剩下隱居隱藏的，這些時日以來，也都被殺了，張三豐是最后一位。
至于還有沒有隱藏起來沒被他發現的，他也并不確定。
可也不多擔心，因為他已經做到極限了。
要是真的還能對大明造成重大的危害，他也沒有辦法。
而且他走后，簡單的一兩位大宗師，也別想對大明怎樣。
望向京城的方向，又是一聲嘆息情不自禁發出。
“是時候交代了！”
回到京城，進了皇宮，沒有再隱瞞，直接告訴朱厚照，他要破碎虛空而去，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當他說出后，朱厚照又驚又恐，震驚下來后，露出了絲許不易察覺的松口氣之意。
頓了下，古玄神色卻是不怒反喜。
長達一個時辰的談話、交代，古玄走了，離開了皇宮。
朱厚照悵然若失，發呆了一會，喃喃道：“皇叔走了，再也沒有了。”
又愣了一會，無力道：“老祖，你說朕最后露出的意思，皇叔是會失望？還是會欣慰？”
“應該是欣慰的。”葵花老祖的聲音也有些低沉，在暗處響起，“這代表著陛下你真的長大了，可以管理接手這個帝國了，這才是神侯最想看到的。”
愣了會，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沒錯，朕長大了，不能再待在皇叔羽翼下了，皇叔離去，朕要好好守住這個我們的帝國。”
······
另一邊，走出皇宮的古玄嘴角勾起欣慰笑意，傻小子，還想騙我。
不知道你是我當兒子養起來的嗎？
呵。
平靜下情緒，返回了護龍山莊，開始了很早就在準備的交代。
天涯、一刀、海棠。
他們將會接手整個護龍山莊，直接對朱厚照負責。
雖然他們實力還弱了點，但背靠大明，武林江湖中的梟雄也被他清理了一遍又一遍，無足大礙。
沒有去多耽誤，更沒有給他們多說的機會，交代完后，古玄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在遠處，靜靜看著他們不舍、悲傷的呼喊。
看了良久，自嘲一笑。
終究還是不舍了！
畢竟是他養大、一直跟在身邊的孩子。
原本激動期待的回家情緒，也消散了許多。
第一次，對體內的那個外掛有了不滿。
這種場景，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轉身，邁步離去，再沒有回頭看第二眼。
接下來的二十多天，古玄靜靜走在這片大地上，看著這個他一手造就的帝國。
很滿足。
也有些不好言說的可惜、不甘。
倒數第四天，他去看了素心和成是非母子的平靜生活，素心是他在兩年前救活的。
沒什么其它想法，他終究沒有朱無視的那份愛，只是為了前身的那份遺憾、執念。
讓她好好活下去。
最后兩天，他還是回了京城，悄無聲息看了一些人。
又悄無聲息的到了京城南方百里處，看到了已等在這里的張三豐。
“神侯、請。”沒有多余的話，精氣神已調養到巔峰的張三豐，邀戰了。
古玄成全他。
這一戰，持續了五分鐘左右，結果自然是古玄贏了。
張三豐的確是張三豐，在不可思議的武學境界下，短時間內、硬生生發揮出了四階巔峰的實力。
不過絕對的實力下，他還是沒有半分希望，最后帶著釋然向往的笑容閉眼。
靜靜站立一會，將其埋葬在一隱秘處。
沒有多待，深深看了一眼這方世界，意念下達了指令。
他的身體一瞬間，無聲無息崩潰了，意識恍惚。
（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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