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春和陳新桂兩個堂兄弟的家都在棚戶區靠后一些的芳草巷內。
只不過陳新春家里是獨門獨戶的大院子,而陳新桂家則在巷尾的一套小院里,而且只占了三間屋,其余幾間是別人家的。
此時,陳林秀夫妻和他的兄嫂父母,都坐在父母的房間里。
房間很小,三間屋一大家子十來口人擠著住,屋里滿滿當當地堆著東西,陳林秀臉上滿臉愁容,目光掃過父母亂糟糟的大床,臉上微微帶著些嫌棄。
“要我說,老三也不必著急,那個黎夏不是說她十五了嗎?明年就能算是成年了,以后她肯定得管她奶不是。”陳大嫂不明白陳林秀為什么一臉老大不樂意。
多好的事,他們不是正愁以后帶著個癡傻老人,不想伺候病床么。
陳林秀皺眉,“我不是擔心這個。”
陳大嫂茫然,那是擔心什么?她看看自己男人,她男人只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別開口說話。
“房子的事,你也別太擔心。”陳新桂看了眼陳林秀,目光緩緩壓過自己的另外兩個兒子和兒媳婦。
不止老三盯著陳新春那大院子,他也盯著呢。
陳新春無兒無女,以后肯定是要他兒子給養老送終,那院子鐵定得給他兒子繼承。
五間大屋,獨門獨戶的大院子,只等他兒子接手,他們兩老就能搬過去,以后這小院子的三間屋,就分給老大和老二,正正好。
“你堂伯娘糊里糊涂,那幾個也不是你堂伯的親孫,他們難道還能搶走咱們陳家的房子不成!”陳新桂叭叭抽了兩口煙。
話是這樣講,但他眉頭也一直沒松過。
陳氏和那幾個孩子確實不足為慮,但他和陳林秀一樣,擔心的是陳新春。
這幾年來,他堂兄對陳氏有多好,所有人可是都看在了眼里。
他堂兄向來就不是個按牌理出牌的人,當年能把家產都捐了去參軍,百年以后,未必就不會把房子財產留給幾個外姓人。
這可不行!
房子!陳大嫂先是驚訝,然后眼睛一亮。
牽扯到自身利益,她立馬就想通了關竅,激動得一拍大腿,“哎呦,是這個理,房子確實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
陳林秀夫妻對視了一眼,眼里閃過不悅,這房子關她什么事,她這么激動做什么!
陳新桂也不高興,但他是做公公的,不好管教兒媳婦,他皺眉頭看向自己的老伴。
“瞎惦記什么,不會說話就出去!”陳母陰著眼睛看向陳大嫂。
陳大嫂撇了撇嘴,不說話了,但還是雙眼亮晶晶地聽著他們商量。
一家人對陳新春的那院子志在必得,商量到最后,倒也商量了個大概出來。
還像以前一樣,盡量平常心對待。
對幾個孩子,多照顧一點,對他們盡可能地好,多捧著些他們。
幾個孩子而已,不難對付。
至于陳新春老兩口,陳林秀夫妻必須比以前更孝順,凡事都要做得周到,不能在陳新春心里失了分。
在陳新春面前,一定要把態度表現出來。
“你堂伯不喜歡太有功利心的人,你什么也別想,好好孝順他就是。”陳新桂把陳林秀拉到一邊,私下叮囑。
說完后,陳新桂停頓了一下,目光看著院子外的天空,意味深長地道,“老三,等到他百年以后,他也管不到陽世上的事情的。”
陳林秀心底一震,看向他爹。
陳新桂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兒子陳新桂還是很看中的。
從小腦子就聰明會讀書,不然也不能被他堂伯看中,供上了大學,現在吃的還是吃公家糧。
陳林秀點頭,“我知道,爸,您放心。”
他們這里剛落定,外頭就傳來陣陣喧嘩聲,出院子一看,是陳新春帶著黎夏三姐弟妹回來了,旁邊跟了不少看熱鬧的街坊。
看到當中有個男孩子,陳林秀的目光暗了暗。
“林秀,快過來看看,你堂侄子!”說話的老頭是陳新春幾十年的老友,看到陳林秀沖沖他招手。
大家幾十年的街坊鄰居,平時陳林秀看著沒什么大差錯,對他堂伯也還算恭敬,但只是浮于表面,更多的還是敷衍。
說實話,老友真是替陳新春不值。
看到陳林秀,就忍不住刺他兩句,“以后,你堂伯和堂伯娘,可算是有指望了。”
陳林秀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他下意識看向他堂伯,然而他只是笑著,沒有反駁。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堂伯也是這樣想嗎?
陳林秀頓時臉色大變。
“這話說得太早,孩子還小,得慢慢看。”這時候陳新春才慢悠悠地接了一句。
還沒等陳林秀松口氣,“林秀啊,你讓你媳婦收拾一下,騰出間屋子出來。”
“……什么!”陳林秀微微失聲。
家里五間屋,兩間租出去,老兩口自己住一間,剩下的兩間確實是他們在住,但他們一家五口啊!
五口人擠一間嗎?
“大伯,騰不出來啊,不如讓隔壁搬走?”陳林秀為難地道。
隔壁兩家陳林秀一直不怎么喜歡,一家有老人,一家有小孩子,老人邋遢,小孩吵鬧,煩死個人。
尤其是有小孩子的家,那墻壁都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偏偏他堂伯非要租給他們,總說他們在外頭討生活不容易,租金還收得特別低。
陳新春定定地看著他,陳林秀被看得心虛,沒敢過多遲疑,咬著牙問,“您看騰哪間?”
“騰你們夫妻住的那間吧,讓黎夏幾個離我們老兩口近一點。”陳新春內心微微地搖了搖頭。
院里三間正屋,陳林秀一家住了兩間,正屋面積大,一間完全可以隔成前后兩間住,一對大人帶三個孩子綽綽有余。
但凡陳林秀爽快答應,或者主動提起安排這事,他都不會這樣堅決。
陳林秀嘴里發苦,只能點頭,然后拉上妻子趕緊回屋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