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為民的話,他老婆是一萬個不同意,那廠子怎么就不是他們家的了,別以為她不知道,婆婆投的錢,有一半是杜為民。
他們是夫妻,那些錢里自然有她的一半。
不過是開除個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開除,難道放任那小狐貍精在她眼交晃悠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往里頭投了錢,你現在接著我,等郭順順把廠子都吞了,你再后悔去吧!”說到這事,她心里還有氣呢。
肖雙喜不在廠里工作了,婆婆身體不好管不了事,于情于理難道不應該讓她去管理嗎?商都不跟她商量一下,就讓郭順順當了廠長。
郭順順能懂什么,靠著家里的安排,在后勤混吃等死,那么大一個廠子,他管理得來嗎?
廠里每天流水那么多,郭順順難道不會搗鬼?
就算他不搗鬼,郭家人難道不會跟他出主意,她前些天去婆婆那里還聽說了,郭家想讓郭順順的堂妹去廠里上班呢。
一去就是坐辦公室,多好的命啊!
“何娟!那是我表弟!”杜為民剛熄下去點的火,又冒了起來,“當初我媽沒讓你去廠里?是你自己拒絕的!你下崗的時候,你怎么不說要去廠里?”
下崗那會多好的機會,順理成章地就能進去,雖然上頭有肖雙喜和他媽監管著,但這不正好表現嗎?等到肖雙喜一退,自然就能升上去。
不說直接把廠子給她管,至少也能跟順順平分秋色。
這會抱怨起來了,杜為民都氣笑了,“我媽還沒死呢,你就惦記她的東西,平時我媽想讓你帶孩子去她那住住,你怎么做的?平時是誰在照顧我媽?就算我媽把手里的東西都給順順,你又有什么資格說三道四!你孝順過我媽幾天!”
別說何娟了,就是杜為民自己,都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但何娟這會只覺得這話誅心,她自認自己這個兒媳婦當得不錯了,婆婆大把往外撒錢,她說過一句沒有?婆婆要不那么偏心,她能不孝順?
她立馬就炸了起來。
夫妻兩個吵架的矛盾點,已經完全變成了家長里短的事,吵到最后,何娟收拾了行李氣沖沖地回到了娘家。
她在娘家還是很有面子的,她投給妹妹妹夫的服裝店生意大好,娘家人現在都捧著她。
以前何娟聽著這些吹捧的話覺得很高興,但現在只覺得煩躁,尤其是她哥一直追問她,能不能把家里的子侄安排進廠里的時候。
向婉的事,黎夏沒有伸手太長,她讓向婉去凜夏工作,已經是給自己找麻煩了。
“夏夏,向婉的事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郭順順也是頭疼得厲害,接手工廠以來,因為肖雙喜把工作都理順了,所以他沒有遇到太多的困難。
就算工作上的事有麻煩,他也可以求助肖雙喜,慢慢學習。
這次向婉的事,郭順順也意識到自己管理上的出現的問題,為什么肖雙喜管理工廠的時候,就沒有出過這樣的事?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從原來的單位出來后,想去幫凜夏時,肖雙喜會說他火候不到,拒絕了他。
工廠是自己的,事情都理順了,在一定程度上會給他犯錯的機會,但凜夏不一樣,凜夏是黎夏的,對接的是周氏皮具那樣的大公司,要想不被蠶食,管理者一定要有魄力和手腕。
肖雙喜在國營工廠里工作了半生,無論是人生閱歷還是工作經驗,都是郭順順不能比的。
向婉這事,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還是黎夏先發現,想到這里,郭順順就躁得慌。
“順順哥,你跟我道歉干嘛?你如果一定要道歉,也應該是跟向婉道歉,最應該道歉的人也不是你。”黎夏也沒提向婉離職后的事,她讓郭順順自己去查,“最好讓杜叔跟著一起查。”
向婉這事,不應該因為她到凜夏工作,就當沒事發生過,該知情的人就得知情。
至于查到后,杜為民和郭順順要怎么處理,要怎么跟向婉達成和解,那就是他們之間的事了。
“順順哥,你要想把廠子做大做強,最好還是不要太顧親戚情面。”黎夏最后還是提醒了郭順順一句。
民營企業容易發成家族企業,不光是人情社會的問題,資本主義國家,也大量盛行家族式企業,并不是本國特色。
企業需要利益一致,足夠忠誠且足夠信任的管理人員,才能更快更好地站穩腳跟來發展,家人親戚在創業初期,是最好的選擇。
但初期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的工廠早早就已經跨越了那一步,現在更需要的是專業的管理人員來幫助工廠更高效地發展,而不是被人情困住。
現在何娟手一伸就可以隨便開除人,以后呢?是不是看誰不順眼,都可以趕走,考核員工的標準,不是能力而是長相和猜測嗎?
郭家和杜家,還有兩邊的姻親,多少人會眼饞工廠這個大蛋糕?
如果不在出現苗頭的時候及時遏止,以后工廠絕對會陷入到無窮無盡的內斗當中去,這時候再任由親人伸手,培養的不會是利益一致的管理者,大概率是只會維護個人利益的駐蟲。
“如果你處理不好這些,我可能會考慮請專業的人員來進行管理。”黎夏是不參與工廠的管理和經營,但也不會任由工廠被杜家或者郭家家族化,她的利益她自己肯定是要維護的。
郭順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我知道,我會處理的。”
肖雙喜在向婉入職的當天在公司呆了半天,之后就去了深市,忙了差不多一周左右才回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跟黎夏匯報工作。
確定跟凜夏合作后,周氏皮具把之前一個本來要撤出市場的子品牌的銷售渠道,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頭換面,換成了凜夏品牌的直營店,這個工作在黎夏放寒假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的,現在店面開業都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肖雙喜這次來匯報的,就是凜夏品牌這兩個月的銷售業績,和待處理的一些問題,來問黎夏的意見。
門店的銷售業績很不錯,黎夏自己抽空做了兩個開業促銷計劃交由周氏團隊實施,配合周氏投放的硬廣,效果出人意料地好。
皮包的開業前三天的業績非常喜人,遠超周氏原有的龍頭品牌,開業活動過去后,銷售額雖然有一定的回落,但也維持住了前三天均額的三分之一。
僅靠著這三分之,如果可經維持下去的話,年底的財務報表肯定很喜人,更別提這兩個月以來,銷售額一直是穩中有升的。
“比起你的設計才華,周氏的孫總更想抓你去搞營銷。”工作的事情談完,肖雙喜也跟黎夏開起了玩笑。
黎夏汗顏,她是被后世各種促銷手段轟炸過的人,改良改良拿到現在來用,在銷售手段匱乏且單一的九零年,自然是令人驚艷的。
但真讓她去做這個,黎夏覺得自己會頭禿。
她的能力也就是借鑒一下上輩子自己經歷過的各種營銷手段罷了,用完就沒了,真要她自己去想點子,有點難,她還是畫圖做皮包設計比較有感覺。
“我要真去了,孫總估計得失望。”黎夏笑著幫肖雙喜收拾桌上的資料,“肖叔,你這兩個月老出差,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也給自己多放兩天假,多陪陪家里人。”
這次匯報完工作后,肖雙喜還得在年前出一趟差,銷售渠道是周氏的,但他這邊也不能全部拋開手不管,還有生產那邊,他也需要盯著,忙得很。
肖雙喜真的太拼了,從接手凜夏來,就沒見他休息過,黎夏當然希望肖雙喜能多拼一點,但肖雙喜把自己累壞了,她去哪里再找個這樣有能力又肯干的經理來。
“行,那我就休息一下。”肖雙喜拼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想回報黎夏給他的高工資和激勵股份。
他賺得越多,家里就越沒有后顧之憂。
“阿姨最近精神不錯,您回去多陪她到處走走。”肖雙喜出差的時候,黎夏有空也會去肖家看看,送些吃的用的過去。
肖家節儉慣了,就算現在肖雙喜收入高,但去除平時去醫院的開銷,剩下的也不多,他妻子總想著多省一點,以后好留給孩子。
肖雙喜點頭,說實話,凜夏的工作是比工廠要累很多,經常需要出差,但心里壓力反倒沒有在廠里的時候大,因為黎夏肯放權肯信任他,而且很照顧他家里。
有些事,肖雙喜一直埋在心里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是很感激杜為民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機會,但后面,杜為民夫妻慢慢有點拿他當“家臣”的意思,就讓他心里有些怪不是滋味的了。
杜為民之前遇到點難事,想從廠里挪錢,肖雙喜把人給勸住了,私下掏錢借給了杜為民,把事情給遮掩了過去。
當時肖雙喜就意識到,杜為民是把廠子看作是自己的所有物的,現在他妻子在廠里頤指氣使,肖雙喜也不覺得意外。
廠里的亂象,肖雙喜早就有預見,但他沒有想到,會是以向婉作為開頭。
肖雙喜剛回到家,杜為民拎著酒就上門來了。
原以為他上門是來談向婉這件事的解決辦法的,結果杜為民嘴上說著對不住,言語之間卻有些怨他們不應該把向婉安排到凜夏去工作,覺得這會會他老婆更上火,搞得他家里不消停。
“老杜,你家那個都把人小姑娘逼得沒路走了,對象沒了,面試的工作也都被攪黃了,你還想怎么樣?”肖雙喜都氣笑了,杜為民怎么會是這么黏糊的人?
你想要消停,也不想想自己老婆把別人搞得多不消停。
杜為民也愣了,怎么又扯到了對象這事情上去?肖雙喜愣得跟他講,讓他自己回去問老婆,不然就自己去找向家人道歉,了解清楚情況。
“老杜,向婉一家都是普通人,被欺負了也沒想著要怎么樣,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你快要升了,自己得注意著點,也別被人作了文章。”到底是多年的老朋友,肖雙喜還是多提點了杜為民幾句。
杜為民因為向婉的事生氣歸生氣,但真沒有想得那么深,現在肖雙喜一說,才覺得后背有些發涼。
處理了公司的一些事務后,黎夏寒假的主要任務就是自主復習,和完成一部分設計任務了。
黎夏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天賦型選手,上輩子把愛好變成工作的時候,她也走過了一段很長的瓶頸期,幾乎時刻都在后悔和煎熬。
熬過那段時間,再處理愛好和工作間的平衡,就慢慢變得從容了。
從上輩子起,她就給自己定了計劃,每天要畫幾副設計圖,每個月要看幾本書,要看幾次品牌秀場……
這輩子有些計劃沒有條件達成,但畫設計圖是她一直堅持的,這也是她高三后,哪怕是把手頭的工作放一放,手里也有大量積累的原因。
現在放假了,總不可能所有時間都放在復習上,畫圖就當是放松了。
黎夏刷題刷到腦子爆炸的時候,還會進工作間做點小玩意兒開心一下,不過大部分時間她都是放在學習上的。
最后半年了,不拼盡全力,黎夏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今年雖然跟魏也相認,跟大舅見到了面,但過年黎夏還是沒有辦法跟他們團聚,魏也和大舅一行,在年二十八的時候,回了老家。
老家沒有什么變化,都九零年了,愿意出去打拼的年輕人依然不多,不過年味是有的,楊大舅帶著妻女回到老家,大包小包的,在其他村民眼里,也算得上是衣錦還鄉。
年三十的時候,楊大舅塞了兩百塊錢給楊老漢,并沒有聽楊老漢的,去演什么一家團聚的戲,自己一家四口安安心心地在家里過年。
楊大舅還見到了在家窩著的楊望材和楊望湘,這姐弟兩個現在是一點正事不做,沒事就在家打牌,沒錢就管黃四珍和楊老漢伸手,楊望材還喝酒,整個人就是廢了的狀態。
本來黃四珍還指著老大媳婦上門團圓,包下做大飯的活,沒想到楊大舅現在兜子有錢,人也有底氣了,壓根就不愿意去。
黃四珍在家指桑罵槐了一天,最終只能自己去廚房做大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