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歲娘的話,就像是往水潭里砸了塊巨石,讓本就波瀾的水面,瞬間起了千層浪。
所有人都在尋說話的人。
歲娘邊上的那幾個,看著小廝打扮、卻是姑娘家聲音的人,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但還是本能地讓了條路。
歲娘快步到了大漢和三爺邊上,嫌棄地咋舌,然后迅速看向了皖陽郡主主仆。
擠進來容易,擠出去難。
皖陽郡主想后退,可惜后路被人攔住了。
“請皖陽郡主安,”歲娘一個福身,把身份明明白白點了出來,“您按說是認得我們大爺的,怎么還能認錯人了,這腌臜東西,跟我們大爺有哪里相像了?您可看看仔細,這混賬事兒,可不能亂蓋!”
皖陽郡主沒有去認被大漢提在手里的人,而是盯著歲娘看。
她認出來了,這死丫頭是溫宴身邊的。
看來,是溫宴壞了她的計劃!
皖陽郡主死死咬住了后槽牙。
有大娘沖歲娘喊話:“你到底是個小哥還是個丫頭?”
歲娘道:“我是個丫頭,姑娘出門換了男裝,我也就換了。”
這話聽著倒也尋常。
高門大戶講究多,姑娘出門玩,男裝總比女裝方便。
別說是侯府,一些小官家的女兒,也會備有一兩套男裝。
歲娘從袖中取出一塊腰牌,對眾人展示了一圈:“喏,定安侯府的印就在上頭,我說的都是真話,這人可不是我們大爺。我們大爺和姑娘在那家金銀鋪子看首飾呢,聽見有人說要把我們大爺送官,趕緊使我來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人群議論紛紛。
大漢也懵了,睜大眼睛看著皖陽郡主。
皖陽郡主收在袖中的手攥得緊緊的。
定安侯府的腰牌一出,她再想渾水摸魚,顯然是不可能了。
此時,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歲娘抿唇,似笑非笑,顯然不可能就這么放過郡主。
她與那大漢道:“你讓我們再仔細認認這人的臉,是了,只看臉,旁的都遮起來,我一個丫鬟也就算了,可不能污了皖陽郡主的眼睛。”
這么多人圍著,大漢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依言行事。
歲娘看了兩眼,又問皖陽郡主:“郡主認得這人嗎?”
皖陽郡主的視線與三爺對上,眼里蹭蹭冒火。
這沒用的東西,之前說得天花亂墜,打包票說萬無一失,結果呢?
不止沒毀了溫辭,還弄得這么一個難收場的地步!
皖陽郡主惡狠狠道:“不認得。”
“我倒是瞧著眼熟,”歲娘佯裝仔細打量,嘴里嘀嘀咕咕著,“這眼睛這眉毛,他若是穿女裝,可比我穿男裝還能糊弄人了呢!
我們大爺土生土長的臨安人,江南的爺們都是長得端端正正的,跟這人一點兒也不像。
這么眼熟,我到底在哪兒見過?
哎呀,想起來了!”
雙手一合掌,啪的一聲。
歲娘指著三爺道:“陶家三爺是吧?”
皖陽郡主的眸子倏然一緊。
歲娘怎么可能認出來?
陶家在早幾年就被打發出了京城,溫宴壓根沒有見過陶家人,歲娘又怎么可能認得陶三。
歲娘當然不認得,但她家姑娘說是陶三,這就是陶三。
“郡主,”歲娘一臉無辜地看著皖陽郡主,“這不是您庶母的娘家侄兒嗎?您怎么就不認得呢?不應該呀!
郡主,您莫不是認出來了,為了替他脫身,故意把人認成我們大爺了吧?
您可不能這樣!
貍貓成不了太子,進了衙門就被拆穿了。
我們定安侯府,是比不了長公主與吳國公府,但也沒有這么欺負人的呀!”
皖陽郡主盯著歲娘,她先前有多勝券在握,此時就有多惱火憤怒。
歲娘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她的父親、永壽長公主的駙馬爺有一房妾室,正是姓陶。
那位生養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因著長公主和駙馬各過各的,駙馬可勁兒寵著陶氏。
長公主沒有把手伸去吳國公府里為難陶氏,也從不管什么庶子、庶女,她只要露出不喜來,仰仗著沈家的那些官員,就把陶家給擠去了旮沓窩里做官了。
官小,升不了職,一家老小都在那兒蹉跎。
駙馬和長公主之間自有一種平衡,不會為了陶家去壞了平衡。
而陶三,是被皖陽郡主留下的。
說是陶氏的侄兒,其實就是個旁支,沒沾到姑母的一點好處,反倒是添了連累。
他當時就到皖陽郡主跟前表忠心,要當牛做馬。
郡主會收下他,說白了,就是拿他當粗使奴才,惡心陶氏。
不管溫宴到底是怎么認得的,眼下,皖陽郡主就必須撇清。
“我不認得他,”皖陽郡主咬牙切齒,“我有什么庶母啊,真是什么破爛玩意兒,都配給我當庶母了?”
說完,她一甩袖子,轉過身去,瞪著眼前攔路的人。
圍在那兒的百姓一下子就散開了。
這可是郡主,他們只是老百姓。
皖陽郡主快步離開,她要找溫宴,憑什么壞她的事!
還有溫辭,他到底是怎么脫身的?
這不可能!
歲娘不管郡主了,抬頭與那大漢道:“你趕緊帶著人去報官吧,這人姓陶,家里只她姑母在京城,就是吳國公府里的那位,你別報錯了!”
大漢縮了縮脖子。
他當然知道事情出岔子了,他拎錯了人,也不可能去報官。
“瞧你說的,”大漢尷尬極了,“國公府嘞……我們小老百姓……”
“你個小老百姓,敢告定安侯府,卻不敢告國公府?”歲娘撇嘴,“這就是個紈绔,你不敢拖去見官,我拖!”
陶三目瞪口呆,看著歲娘。
歲娘道:“郡主錯認,你不自白身份,反而裝死,讓大伙兒誤會。
今兒要不是我們正好在附近逛鋪子,污水就潑到我們大爺身上了。
你這是故意禍水東引,壞他人名聲,保全自己,心黑!
我不管你和人家娘子是怎么一回事,我只告你壞人名聲!”
歲娘啪啪拍了拍手,高聲道:“各位,我力氣小,拖不動人,哪位替我把他綁到順天府,我給十兩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