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碼頭,泗水幫和青魚幫的火拼已是快要結束,蔣川叉下的石熊也滿身是血,搖搖欲墜。
“哼,你這頭狗熊不聽我言,死了也怨不得我。”
蔣川眼中厲色一閃,就要一叉將其叉死,可還未動手,臉色就猛地一變。
泗水碼頭外,馬蹄聲大作。
而后,上百身穿公服捕快模樣的人打馬而至。
為首的一人,年方四十許,面目威嚴剛正,他眼睛看向碼頭內正拼殺的兩撥人,冷笑一聲,口中喝道:“弓箭手準備!”
“放!”
手持強弓的捕快當即張弓搭箭,碼頭內剎那間箭落如雨,慘叫連連。
蔣川目眥俱裂,一叉子刺穿石熊胸膛,怒吼道:“是誰算計我青魚幫!”
史剛冷哼一聲,又揮了揮手,身后捕快當即縱馬沖了進去。
如虎入羊群,肆意斬殺。
而后史剛目光逡巡,等看到了站在窗邊的陸濤與胡璉兩人,微微頷首。
陸濤抱拳還禮。
胡璉反應要大一些,他也不管史剛看到看不到,竟是一揖到地,而后起身,復又看向碼頭內的凄慘場景,不由得咽了口吐沫,道:“二爺,這有點過了吧?”
陸濤看了他一眼。
胡璉繼續道:“咱們混江湖的,可是最忌諱和官面上的人互相勾結啊。”
這樣的人,在純正江湖人口中有一個貶義十足的稱呼,為“鷹犬”,最為江湖人所不齒。
陸濤面無表情的看著碼頭內一面倒的屠殺,口中淡淡的道:“我當然知道借助官府的力量不合江湖規矩,可對付青魚幫算江湖事嗎?”
“不算。”陸濤面露冷笑,“蔣川是東洲人,他的青魚幫明面上是泗水街的江湖幫派,靠泗水碼頭吃飯,可背地里干的卻是殺人放火,劫掠往來商船的勾當。最近泗水街街甚至是整個北城,多有一些幼童乞丐無故失蹤,你當是為什么?可不就全被他青魚幫偷偷運到東洲給人當奴隸使喚去了。”
胡璉張大嘴,一臉的震驚。
江湖江湖,在三江城,這個圈子就算畫的再大,也到底逃不出大乾王朝去。
劫掠商船倒也罷了,可擄掠人口販賣到東洲,單這一條,青魚幫就已是到了自絕于大乾江湖的地步了。
大乾和東洲海朝,可是兩個王朝!
官府能容忍你爭搶地盤,收取“保護費”,能容忍你刀劍相向,生死相搏,卻獨獨不能容忍你通敵叛國!
在三江城,這樣的事情,最為敏感不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陸濤取出一塊布條,將雁翎刀緊緊的綁在手中,“如若不然,堂堂洄水總捕頭,官面上的三江巡檢,哪里能配合我殲滅青魚幫?”
此時,陸濤見蔣川已是將石熊解決,拿著鋼叉向碼頭深處退去,笑了笑,道:“要不是知道了這青魚幫底細如此,我也絕不會將他們給算計進來。好了,一會史捕頭來了,你先替我陪著他,我去去就來。”
說罷,一腳踩在了窗上,就要跳下。
胡璉趕忙攔住,道:“二爺,既然大局已定,剩下的事情,交給朝廷的捕快們就是,你又何必再去冒險?更何況二爺您剛才還喝了一斤清江,已是醉了。”
陸濤看了眼馬背上的史剛,嘆息道:“事情交給他們,性質可就變了。至于那一斤清江......”
“酒酣膽氣壯,正是殺人時!”
言罷,陸濤長嘯一聲,身子如鷹鷲躍下,直撲蔣川而去,口中喝道:“東洲逆賊,你二爺來了!”
這一聲他運足真氣,在夜空中回響不絕。
馬背上的史剛見了,眼睛微微一咪,隨即他抬了抬手,身后一騎向前,道:“大人?”
史剛道:“讓兄弟們回來吧。”
“這是為何?”那人不解。
史剛淡淡的道:“剩下的是江湖事。”
“可......”那人還是有些猶豫。
史剛已是下馬,向著劉家酒樓而去:“放心,陸家小子懂規矩的。”
......
蔣川一叉穿透石熊胸膛,便向身邊幾個心腹手下使了個眼色,隨即帶著他們不著痕跡的向碼頭深處退去。
跟泗水幫的人可以打,但大乾官府的人一來,就不行了。
當史剛下令放箭的那一刻,就代表他在泗水碼頭十幾年,辛苦經營的基業毀于一旦了。心中縱有萬分不甘,滿腔的怒火,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逃命!
“到底是誰如此狠毒,竟要置我于死地!等我逃回蒼鷲島,一定帶人回來,將其碎尸萬段!”
蔣川一邊奪路而逃,甚至不惜提叉戳翻擋在身前,曾經的“兄弟”們,一邊心中大罵。
當陸濤那聲喊響起的時候,他便忍不住大聲喊道:“陸濤!果然是你!”
“可不就是你二爺?”一聲冷笑自身后傳來。
蔣川猛然回頭,見火光中一血色身影極速沖來,形如鬼魅。
蔣川微微一愣。
火光中,他看的分明,陸濤雙眼緊緊盯著自己,殺意昂然。
一股冰冷的氣息瞬間縈繞全身。
“大哥,快逃!”
一聲大喊讓他瞬間驚醒,再回頭向前,只見前方通往出海口的必經之路上已是多出了幾人。
為首的竟是兩名少年!
一胖一瘦,胖的手持一對金爪錘,瘦的則手持長劍,正面無表情盯著自己。
正是胖虎與張二狠。
跟在蔣川身邊的人倒也義氣,二話不說便沖了上去,纏住了張二狠兩人。
蔣川更加果斷,二話不說,只是全力逃命。
陸濤追上一人,一刀砍翻,高聲笑道:“蔣川,你逃不掉的,乖乖回來受死,也硬氣一些。”
蔣川速度反而更快了。
陸濤停下身子無所謂的笑笑,而后看向胖虎,問道:“胖子,大狠人呢?”
胖虎一錘擊在一人胸口,喊道:“我拉不住,又去砍人了。”
陸濤心道果然如此,又幫他們料理了幾個,道:“速戰速決,隨后去碼頭西口收拾殘局。”
胖虎應下,手上動作加快了幾分。
隨后陸濤垂下刀,緩步向著渡口的方向走去。
泗水碼頭有西、北兩個出口,可從那兩個口在怎么逃,也是大乾領土。因此蔣川想要活命,只能架船出海,返回東洲。
可渡口嘛......
他要是沒做準備,還能叫陸濤?
等陸濤來到渡口時,靠岸的幾艘小舟已是火焰沖天,蔣川愣愣的看著海面,滿臉的絕望。
陸濤臉上笑意盎然,道:“我說了,你逃不掉的。”
蔣川緩緩轉身,看著陸濤,一字一頓的道:“陸濤!我要你的命!”
......
劉家酒樓,史剛被引到三樓雅間,被胡璉請到上首,奉上香茗,而后拜道:“黑虎幫胡璉,見過史大人。”
史剛是洄水街巡檢,是大乾王朝正兒八經的正九品武將,所謂的“總捕頭”不過是街面上的叫法。
大乾王朝武道昌盛,巡檢一職雖然品階低,但卻極為重要。
比如史剛,他為三江城洄水街巡檢,總領“江湖事”,手下捕頭十幾,捕快三百,足以稱得上是“位低權重”。
別說是他胡璉,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就算是黑虎幫泗水堂的高堂主見了,也得以禮相待。
史剛端著茶碗,聞言略微皺眉,看著他想了想,道:“胡璉?你之前不是泗水幫的嗎?”
胡璉額頭見汗,道:“二爺今日剛剛殲滅泗水幫,小人已是轉投二爺門下。”
史剛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之后史剛只是喝茶,胡璉陪在一旁,也不敢坐下,只在心中暗暗叫苦。
如此人物,他哪里陪得了?
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
過了一會,史剛才放下茶碗,淡淡的道:“原來泗水街亂糟糟的,沒什么規矩,青魚幫一直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黑虎幫和泗水幫也一直打來打去的。現在好了,陸小子有本事,將泗水街都打了下來,那以后就要講講規矩了。”
胡璉聞言,心中忽然是生出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果然,馬上就聽史剛接著說道:“過了元日,上面就會派人來,常駐泗水街。”
胡璉頓時呼吸一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聽得房間外腳步聲起,陸濤推門而入。
他一身是血,左肩處更是多出三個血肉模糊的窟窿來,一顆人頭被其提在手中。
正是蔣川!
陸濤將人頭放在桌子上,拱手道:“史大人,蔣川人頭在此,陸濤謝過史大人援手之恩。”
史剛看了眼人頭,微笑道:“為國盡忠,哪里全是為了幫你小子。”
陸濤亦是笑道:“話雖如此,但史大人為泗水街除去了青魚幫這顆毒瘤,如此恩情,泗水街百姓誰不銘記于心?”
史剛指了指陸濤,笑意不減,道:“你小子,可別給我戴高帽。”
隨后,史剛又道:“剛才我和你這手下說,元日之后要派人來駐守,巡視街道,督查百姓,你意下如何?”
陸濤毫不猶豫的道:“這本是應有之意,大人哪里用的著管陸濤的意思?”
史剛哈哈一笑,滿意的點頭,隨后起身,道:“好了,這里剩下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大人放心,一會清算好了,青魚幫積累的贓物自會有人送往縣衙各處。”陸濤跟在史剛身后,將其送出酒樓。
碼頭西口,上百捕快已是集結完畢,史剛指著一人道:“陸小子,以后老馮便代表衙門全權處理泗水街之事。”
陸濤當即沖那人抱拳笑道:“以后泗水街就仰仗馮捕頭了。”
馮捕頭也是馬上還禮,道:“哪里哪里,以后咱們多親近親近就是。”
隨后史剛上馬,一揮手,百余騎呼嘯而去,他手提韁繩,看著陸濤道:“陸小子,我在來之前,三江城南北兩大軍營也已開拔,出動戰艦近百,勢要掃清方圓一千海里內的所有海盜賊人,這泗水碼頭上的事情,你放心處理便是。”
陸濤心中大石落地,真心實意的道:“如此,三江城各大碼頭再無海患了。”
史剛笑笑,又看了陸濤半晌,這才嘆息道:“陸小子,你若是不入江湖,你爹往日的情分便在這,我也自會把你當做子侄輩看待,可既然你入了江湖,我今天也來了此處,助你除了青魚幫,那往日的情分也便沒了。以后,你是黑虎幫泗水堂的堂主,我是朝廷的洄水街巡檢,一切公事公辦,這些話,你明白嗎?”
陸濤抱拳,躬身道:“小侄明白,也記下了。”
史剛緩緩點頭,打馬而去。
陸濤原地駐足良久,便再次反身回到劉家酒樓三層的雅間,他來到窗邊,向東望去,遠遠可看見波濤萬里,一望無際,海面上閃爍起淡淡的金光。
胡璉走到陸濤身后,恭聲道:“恭喜二爺,一統泗水。”
陸濤淡淡一笑。
大乾元和十七年臘月二十八,這漫長的一天終于過去了。
明日,太陽升起,陸濤將名動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