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用筷子在桌子上挑挑揀揀,也沒找到能入口的心儀美食,反倒是臺上關先生講的內容漸入佳境,已能下酒。
而后他自斟自飲,待酒過三巡,才笑瞇瞇的和陸濤說道:“陸公子隱忍兩年,今日一朝功成,泗水再無敵手,可喜可賀,恭喜恭喜。”
桌子前只顧著吃喝的胡璉頓了一下,面露驚疑之色。
陸濤也是眉頭微微一皺,而后想了想,復又釋然,道:“金先生說慣了江湖上的風起云涌,泗水街面上的小風小浪又算得了什么?鬧得再兇再亂,出的了北城嗎?跟臺上關先生說的這些事比起來,實在是算不得什么。”
臺上,關先已從東洲內海,引出了聚集了數萬海盜的蒼鷲島,又寥寥幾語,將話頭挑到三江城南北兩座大營東出這一當下時事上來。
語氣抑揚頓挫,忽高忽低,像是能把人的心抓住一般,真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連最開始很是不屑的一心都被吸引了過去。
老金搖了搖頭,道:“江湖事可不分大小,再小的風浪也總有那么一兩道會變得遮天蔽日,我對于陸公子可是十分看好,希望有朝一日,老頭子能在這龍鳳樓講上一次‘大俠陸濤列傳’。”
“我也能成大俠?”陸濤有幾分恍惚。
“那就叫‘江湖大豪陸濤列傳’好了。”
“借你吉言。”
之后兩人開始小聲閑聊,說是聊天,其實大多都是老金在絮叨,陸濤在聽,偶爾才應和兩聲。
也許人只要上了歲數,嘴都比較碎?
老金如此,林家巷里的那個老酒鬼也是如此。
這時候,臺上的關先生已是開始預測南北二營此行的成敗,依然是那慢悠悠的語氣,道:“此次出兵,雖然聲勢浩大,但光從兵力上看其實并不占優,且南北兩營并不齊心,也許會有一二微功,保三江城附近一兩千海里再無海患,但若是說要一舉鏟除了蒼鷲島,怕是絕無可能的。”
陸濤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區區海盜,蔣川那樣的貨色,會如此難纏?
不光是他有次疑惑,龍鳳樓內差不多人人如此,皆是議論紛紛。
中洲位于神州正中,此地百姓,無論是哪朝哪代之臣民,向來以神州正統自居,視其他四洲子民,為化外蠻夷。
此種情緒,在這三江匯流之地尤其明顯,在這罵一句你是東洲的泥腿子,可以說是最瞧不起人的臟話。
至于橫行內海的海盜,怕不是連東洲人都嫌棄厭惡吧?
而南北兩座大營呢?
個自屯兵五萬,裝備精良,又配有無數戰船,是大乾王朝最最精銳的海軍之一。
兩營合一,對付區區海盜,還能不成功?
開玩笑!
有人拍案而起,怒聲道:“你這糟老頭子說什么胡話?去過南北兩營嗎?見過營中的精兵什么樣嗎?膽敢放此厥詞,信不信本...本少爺調一隊兵來,拆了你這破樓。”
聲音清脆,有些耳熟。
陸濤望過去,果然是看見了兩個熟人。
正是昨天在陸家食肆起哄想要看陸濤打架的那個貴氣少年,身旁跟著的也還是那位穿著軍靴,被陸濤猜出了來歷的中年男子。
老金掃了兩眼,便在陸濤耳邊低聲道:“這個小丫頭是北大營蕭侯爺的掌上明珠。”
陸濤咦了一聲,又打量了那貴氣“少年”兩眼,果然見其光滑潔白的脖頸處并無突起的喉結。
陸濤失笑,心道穿越前狗血電視劇上的女扮男裝還真讓自己碰見了,更狗血的是,他還真沒認出來......
老金又是道:“小丫頭也是無知,咱們龍鳳樓有太祖爺親提的牌匾,可言天下事而不獲罪,別說是她,就算是蕭侯爺親至,也不能把這拆了。看吧,老關保準連理都不會理她。”
果然,臺上的關先生依舊是面不改色,只說了一句今日便到此,就慢悠悠的下了臺。
走了......
樓中,又是哄笑出聲。
男裝打扮的少女氣的連脖頸都紅了。
不過很快就有龍鳳樓的小廝過去,連連鞠躬作揖,賠禮道歉。
陸濤收回目光,看了眼老金,問道:“剛才我好像聽見你說那兩個人進了新一期的江湖三榜?”
說話間,眼睛向那師姐弟兩人身上瞟了瞟。
老金點頭,道:“不錯。”
陸濤又是問道:“剛才你連連向我道喜,是不是這一期的榜單上也有我的名字?”
“這是一碼事嗎?”老金嗤笑一聲,“快別做夢了。”
兩人相交兩年,幾杯酒下肚,說話便隨意了起來。
陸濤主動為他倒了杯酒,道:“你給我走走后門也不行?”
老金翻了翻白眼,道:“我一個說書的,能給你走什么后門?”
陸濤不依不饒,道:“你可別欺我年幼無知啊,你們這酒樓叫龍鳳樓,那三榜之一的人榜又叫龍鳳榜,這里面能沒什么瓜葛?況且你還老拿太祖皇帝提的那塊牌匾說事,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龍鳳樓跟朝廷有關系是的。我看你們龍鳳樓也歸六扇門管吧?”
老金滿臉驚訝的看了眼陸濤,道:“看不出來啊,陸公子,你挺聰明啊,這都能猜出來?”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陸濤聳了聳肩,向老金那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先別說別的,你就說能不能給我走走后門吧,那正榜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可這副榜總能操作操作吧?老金,我給你透個底,我現在已是打通了六條正經,實實在在的真氣境中期,按我這個歲數,在江湖上也算是不凡了吧?你給我加到副榜末尾,不為難吧?”
這里,他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慌。
“你沒騙我吧?”老金皺眉,將陸濤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據我所知,你的資質一般,練武更是沒多長時間,現在能是真氣境中期?”
“你去外面打聽打聽,泗水街的陸二爺是不是一口吐沫一顆釘,是中期就是中期,不是也便不是,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陸濤眼睛都不帶眨的。
老金卻還是搖頭,道:“不成不成,就算你是真氣境中期,也夠不著副榜的門檻,更何況江湖三榜的編纂又豈能徇私?”
陸濤冷笑一聲,道:“快別逗了,這個江湖上哪個榜單不徇私?你當我是第一天出來混的?”
老金愣了一下,尷尬的道:“那是別人,但在我老金這就沒有徇私一說。”
“怎么著,你還跟我裝上正直了?”陸濤怒了,一把奪過老金身前的酒壺,“我說老金,這兩年來我可是每七天一壺上品清江酒伺候著,看你這架勢,這酒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金面露苦笑,道:“我就說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感情你小子在這等著我呢。”
陸濤不說話了,只是抓著酒壺不放。
老金掙扎半天,才是做出了決斷,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隨后把聲音壓倒低的不能再低了,道:“我的陸二爺呦,您這真是難為我了,在三江城,不對,是在這北城,十七歲的真氣境中期或許還夠看,可要是放到整個大乾,就差得遠了!當今江湖有多大?驚才絕艷的后起之秀又有多少?可榜單席位就那么幾個,連各大武林圣地的傳人們都不夠分的,哪里還能把你加進去?”
“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辦法是總比困難多的。”陸濤身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老金咬咬牙,道:“罷了,你要是真想上榜,辦法其實也不是沒有……”
陸濤看著他,靜待下文。
老金道:“明天你高調一點,不但要奪了堂主之位,還要贏得漂亮,這樣便算是以戰力上了榜,我也好給你寫上榜理由。”
“好!”陸濤笑了,伸出了手掌,“一言為定。”
老金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和陸濤的手掌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