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虎肺都快要氣炸了。
他知道,秦川不會跟他正面廝殺,只要他帶人馬一沖,對方會馬上逃得遠遠的,等他收兵回撤,又會貼上來,像一群狼一樣,緊緊盯著他們,時不時上來咬一口,勢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大塊肉。
他的人策馬狂奔了一個時辰,人累了,馬也疲了,很難長時間保持警惕,馬匹也肯定跑不過對方。
最關鍵的是,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黑了,他兩百手下當中有不少雞盲眼,也不知這些人能不能安然回到黃叢山。
巴山虎開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跑這一趟。
后回歸后悔,黃叢山還是得回的。
他可不想在野外過夜,那樣更容易被秦川吃掉,礦場那幾百礦工來個夜襲就能把他兩百人馬殺得落花流水。
權衡一番后,巴山虎讓他的人擺成方陣,騎馬緩緩朝婁煩鎮的方向退卻。
方陣可以抵擋方向的攻擊,沒有任何死角,缺點是行進緩慢,尤其是對他這兩百個沒受過任何戰陣操練的手下來說。
而且,方陣走不了大路,只能翻過一座又一座山梁,沿著地勢寬敞卻又起伏不斷的山脈前進,速度愈發緩慢,且馬力折損會更大。
巴山虎只暗暗祈禱,希望這些曾經名聞天下的婁煩馬能把他們安然帶回黃叢山。
用秦川的話來說,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卻很骨干。
耐力最好的蒙古馬也只能連續不停地奔跑六七十公里,耐力稍遜的婁煩馬,從黃叢山跑到這里已經是極限了,它們需要緩一口氣,需要喂幾口豆子,吃些草恢復體力。
巴山虎不敢逗留哪怕一刻鐘,他得趁天黑之前趕到婁煩鎮,鎮上有一戶破落大戶,墻高院深,但僅有二十幾口人,多是老弱婦孺,他可以攻占王家,在那過一夜,依托王家的高墻抵御秦川。
于是,巴山虎那兩人人方陣里,不時劈啪地響起馬鞭的聲音,還有黃叢山山賊的喝罵。
那兩百匹婁煩馬不得低頭吃草,就這樣馱著人繼續往婁煩趕路。
只翻過幾座山梁,大部分馬匹就累得大汗淋漓舌頭直伸了。
“虎爺,不行了,再這么下去馬匹非累死不可,沒了馬匹,咱們肯定走不回黃叢山。”
一個黃叢山山賊憂心忡忡道。
巴山虎看了看自己坐下大汗淋漓的坐騎,又看了看即將沉到天邊日頭,猶豫良久,最后只得一咬牙,道:“都下馬,讓馬匹喝水吃草喘口氣,馬韁不能松,都牽好了,一刻鐘后上路。”
聽到他的話,那些黃叢山山賊紛紛下馬,拿出水袋,牽著韁繩讓馬匹喝水吃草。
這時,不遠處一座山梁上,突然出現了秦川的人。
不出巴山虎的意料,一見他們停下,秦川那二十二騎便徑直沖殺過來。
“分五十個兄弟牽好馬匹,其余兄弟列好陣型,讓他們嘗嘗咱們黃叢山的厲害。”
巴山虎不慌不忙地發布命令,然后抽出刀子,眼神陰狠地盯著沖在最前頭的秦川。
姓秦的要是敢沖過來,非剁了他不可。
巴山虎的人紛紛把馬韁遞給旁邊兄弟,由五十個兄弟牽好兩百匹馬,剩下一百五十人則在馬群前面列出一個長隊,長槍在前,持刀在后,最后是十多個持角弓的。
養弓手很不易,一個準頭上佳,能二十連發的弓手,至少需要養三年,巴山虎上黃叢山立寨也有五年了,一共也只有十四個的弓手而已。
持的清一色角弓,順風殺傷一百二十步之外,至于逆風……僅有五六十步,且準頭差得不是一丁半點。
姓秦的很聰明,襲來的方向就是巴山虎的逆風方向。
眼見對方已經進入五十步距離了,巴山虎的十幾個弓手依然沒放箭,逆風狀態下實在沒把握能射中對方。
這時,姓秦的突然一拉馬韁,往左邊折了個方向,他身后二十余騎也紛紛調轉馬頭往左邊拐去,還順勢射出三支箭,其中一支生生插進一個倒霉的黃叢山山賊的胸膛。
緊接著,姓秦的那伙人突然發出一陣像鬼怪般尖銳的呼嘯,還敲起了鍋碗瓢盆,并放了幾槍三眼銃。
折向左邊之后,姓秦的那伙人也不攻過來,只繞著圈子發出怪叫,把鍋碗瓢盆敲得叮當響,不時還放幾槍銃子。
呼嘯聲、鍋碗瓢盆的聲音和三眼銃的槍聲匯在一起,顯得尤其刺耳,巴山虎的人聽得一陣心煩意亂,他們身后的馬匹也躁動起來。
“不好,再去五十個人牽好馬匹,別讓他們驚走了。”
巴山虎警醒過來,急忙又分出五十個手下去牽馬。
只不過,他察覺的有些晚了。
戰馬無一不是精挑細選且訓練有素的良馬,訓練時會讓它們熟悉喊殺聲、刀槍聲、鼓聲、銅鑼聲等等,讓它們上了戰場不容易受驚。
但,騎士一旦下馬,戰馬背上少了主人操控安撫,就很容易受外界影響,也同樣容易受驚,尤其是聽到從來沒聽過的恐怖尖嘯。
戰場上,主人被刀槍箭支放倒之后,戰馬就會四下奔逃,少有留在原地的,除非對主人十分忠心。
巴山虎手下的馬匹就沒聽過秦川那種鬼怪般的尖嘯,爛七八糟的鍋碗瓢盆聲音跟銅鑼聲也不想象,加上時不時的火銃聲,在漆黑的夜晚里尤其滲人。
很快就有幾匹戰馬躁動不安起來,并迅速在馬群中蔓延,當周圍的同伴全在躁動的時候,馬匹就會受驚,整個馬群也會跟著受驚。
沒多久,那些馬匹紛紛揚起前蹄嘶鳴,奮力想掙脫韁繩。
巴山虎的人一人牽雙馬,根本就拉不住,短短數息之間就有三四十匹較為健碩的掙脫韁繩,撒開蹄子往外跑。
“牽住,快牽住,都去牽馬。”巴山虎急得大喊。
他那百來個擺出防御姿態的手下,急忙去幫著牽馬,有些個還想把跑出去的馬追回來,但秦川那伙人迅速繞過來,射了幾箭放倒幾個之后,便沒人敢出去了。
姓秦的那伙人繞了個彎,然后紛紛掉頭,散開來去追那些逃散的馬匹了。
那些馬匹早已累得不行,跑不遠的。
望著秦川那伙人在遠處收攏馬匹,巴山虎氣得臉都歪了,張口就是一聲怒吼:“姓秦的,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遠處傳來一道笑聲:“虎爺,您把我賣給李彪風那會開始,咱們就勢不兩立了。”
“你給老子等著,老子不殺你誓不為人。”
“嘿嘿,虎爺,那您下輩子就只能當狗嘍。”
“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行啊,等哪天我砍了您那顆光頭,您下地府見了我祖宗之后,看看到底是誰操誰吧。”
“哼!”
巴山虎陰沉著臉怒哼一聲,然后扭頭對手下說:“從棉衣里掏點棉花出來,塞住馬匹耳朵,從現在起,誰的馬要是跑了,老子就剁了他!”
“是!”
他的手下急忙把話傳下去,然后紛紛從自己身上的棉衣里掏棉花。
而那些馬匹已經跑掉的人,則呆若木雞臉色蒼白。
他們知道,騎馬的人不會等他們的,回黃叢山幾十里路之遠,他們注定要被姓秦的那伙人一個一個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