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秦川最終還是決定用羅文天,最多看緊點自己老婆。
又聊了一會之后,秦川便讓人取來筆墨紙硯,王繼宗開始寫信,一封是送往順天府一個叫李堂的人手中,以他的名義買良種玉麥一石、番薯五石和土芋二十石,請京城鏢局運送過來,流寇還沒有進入山西東北部,東西還是能運的。
秦川之所以要那么多土豆種子,是因為這東西很耗費種子,得先拿一整個土豆來育苗發芽,然后切塊播種,在后世,種個頭大的土豆每畝需要三百斤種子左右,如今的土豆個頭肯定沒那么大,但每畝少少也要百把斤,也就是一石左右。
這東西明明產量很高,但大明百姓種植不多就是這原因,風調雨順的時候,小老百姓一畝地能產三四石糧食,如今連年大旱,一畝地能產兩石就不錯了,每畝一石種子的用量能把他們嚇壞。
要知道,一石糧食夠一個農民填半年肚子了。
甘薯也是很耗費種子的作物,如果用薯塊育苗的方式,每畝也要用到將近一石種子,但這東西可以剪薯藤來種植,精心培育一畝地的紅薯藤,能種幾十畝地,栽種成本遠低于薯塊育苗,所以甘薯的種子并不需要太多。
甘薯是個好東西,不但可以當糧食,薯葉還可以當熟菜吃,薯藤甚至根須還能用來喂牲口,簡直一身是寶。
這東西是肯定要種的,但秦川并不打算當成主糧來種植,適當種一些改善改善伙食,給馬匹弄點口味不一樣的草料就行了。
秦川大范圍種植土豆,后世的婁煩土豆種植量和產量都很大,如今那些未經開荒的山梁,都很適合種土豆,這東西產量高,哪怕因為品種和化肥之類的問題,遠沒有后世的畝產幾千斤那么夸張,但王繼宗種的土豆大旱年間都有三四石一畝,雨水充足的時候高達七八石,比麥子谷子糜子之類的產量高了兩倍以上。
其次是玉米,開荒的山地同樣適合種玉米,后世的呂梁山區每家每戶都會在自家窯洞門口掛幾串金燦燦的玉米棒子。
小麥,谷子和糜子這幾樣主食,當然是得種的,前者口感好,谷子和糜子最能抗旱抗寒,如今山西地界上小老百姓種得多的就是后兩者。
除了這幾樣之外,還得種點豆類,一是為了改善伙食,二可以為了養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肥田。
大豆黑豆綠豆豌豆赤豆等等,這些豆類植物都是上好的綠肥,古代沒有化肥,農家肥產量太有限,要維持土地的肥力,就少不了綠肥。
所以,明朝北方農民種的兩年三熟制當中,大部分都會選擇種一季豆類,用來肥田。
秦川想養大批軍馬,單靠高山上的草甸是不行的,還得有足夠的精料喂馬,豆類不光要種,還得多種。
王繼宗的另一封信,是寫給羅文天的。
以孟家的名義請他當掌柜,月錢二兩銀子,比之前他在吳家當賬房先生還多。
有王繼宗的親筆信,再加上銀子的誘惑,羅文天應該不會拒絕。
至于王繼宗的月錢,秦川給到了五兩的高價,并給他預支了一年工錢。
王家剛糟了劫,又是辦喪事又是重新置辦鍋碗瓢盆一應家什的,到處都要用錢,這個秦川還是懂的。
王繼宗推辭良久,見秦川心意已決之后,便不再推辭,揣著銀子,騎著高頭大馬回家存了銀子才返回來。
秦川交個他的第一件工作,是重新安置那些流民,登記造冊,甄別篩選,分組分工等等,再清點登記孟家莊所有資產,包括馬匹兵器等等,全部分類登記造冊,注明去處。
這些工作,之前宋知庭做過一些,但做得他頭大無比,整天用毛筆戳得嘴巴黑漆漆的。
秦川干脆讓宋知庭去管礦場,反正那邊有十幾個大小管事和賬房先生,他只需三天兩頭去一趟,核算賬本,巡視礦區,指導指導工作,發表幾句講話肯定大家的工作表彰一番就行了。
宋知庭樂得不行,當場就把之前的賬本文冊全都扔給王繼宗,然后帶著他作畫用的筆墨紙硯,領幾個老匪和十來個關帝軍,悠悠然地往黑山而去。
王繼宗跟他截然相反,拿到賬本文冊后,便莊里莊外地忙碌開了。
秦川當起甩手掌柜,去看了一趟黃六喜,然后站在樓頂上看風景。
下午,派去請大夫的兄弟回來了,從靜樂縣城擄回來一個臉色蒼白半死不活的大夫。
據幾個兄弟所說,那大夫一聽他們是婁煩孟家的,便立馬關上大門,門檻都不給他們進。
幾個兄弟在門外又是掏出大錠銀子,又是求奶奶告爺爺,但對方愣是不開門,只從里面傳出一句話:誰不知道婁煩孟家現在已經成了賊窩,就是給再多銀子,他也絕不會踏進賊窩。
那幾個兄弟怒了,當場就撞開大門,把那大夫抓出來扔在馬背上,把人擄了回來。
出縣城的一路上沒人敢攔,守門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沖出城門了。
一路疾馳數十里,把那上了年紀的大夫顛得半死不活,加上驚恐受怕,回到孟家莊的時候,那大夫已經爬不起來了。
秦川沒責怪那幾個兄弟,換做是他,估計也會這么做,只讓人端來茶水,灌了那大夫幾口,半響才勉強回過魂。
“大夫,你還好嗎?”
見那小老頭的瞳孔似乎能聚焦了,秦川便蹲下身,和聲問道。
小老頭一個哆嗦,忙跪在地上磕頭:“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咳,大夫,我不是壞人,我叫秦川,乃是婁煩巡檢司新任巡檢使,也是孟家莊大管事,您快快請起吧。”
聽到巡檢使這三個字時,小老頭眼睛一亮,但看到周圍那群兇相畢露虎視眈眈的惡賊之后,神情又頹然黯了下去。
秦川無奈,只得拎著他的手臂把他提起來,和聲問道:“大夫貴姓?”
“免貴姓方。”
“原來是方大夫,失敬,失敬,是這樣的,方大夫,我有個朋友受了傷,又引發了熱病,但婁煩鎮并沒有郎中大夫,無奈之下只得將方大夫給請來了,我那幾個朋友沒學過禮教,行事粗魯了點,方大夫您可要多多擔待啊。”
“擔待,擔待……”小老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方大夫寬宏大量,海納百川,秦某佩服,還請方大夫上樓,替秦某朋友診治吧。”
“好,好……”
小老頭早就沒了反抗的念頭,只得乖乖跟他上樓。
來到樓上,瞧見屋子里躺著的黃六喜之后,小老頭便臉色凝重,快步走過去,先是看傷口,接著掰嘴巴看舌頭,最后又把起脈來。
沒多久,小老頭放好黃六喜的手腕,起身,對秦川歉然說道:“秦巡檢,實在抱歉,您這位朋友已邪毒入體,請恕小老兒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