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彥和王剛豹五等人傻眼了。
他們本以為,姓秦的會燒糧食,這世道沒有什么東西能比糧食金貴的。
沒想到,那廝對堆積如山的糧食視若無睹,反倒燒了三架攻城器械。
如今,他們只剩一千二百人,少了那幾樣東西,恐怕是打不下孟家莊了。
要知道,當初巴山虎和李彪風聯手,也是一千二百人馬,打下孟家莊就折了將近一半人手。
有姓秦的在孟家莊,防衛比之前強了不知幾多,還硬攻上去的話,一千二百人馬恐怕就得交待在這里了。
罷了罷了,孟家莊不打也罷,反正已經到手四千多石糧食,夠他們幾家分的了。
至于這些糧食怎么運回去,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太大難事,郭彥在附近藏了三百部下,關帝山大寨又有四百人,還有不少大車和雞公車。
王剛豹五等人,也留有五六百人在后面運送搶來的錢糧,車子同樣不少。
幾人商量片刻后,便派出快馬通知各自的后備部隊帶上各種運送工具過來接應,并讓部下把糧食搬往婁煩鎮,借助鎮子的斷壁殘垣構建防御工事,抵擋姓秦的和張可望的襲擊,準備在這再住一晚。
他們不敢派人去砍木頭造器械,因為張可望就在附近,去的人少了會被對方截殺,去得多了,又怕對方來劫糧。
干脆全部守在鎮子里,等待接應。
張可望則跟他們截然相反,他現在是無糧一身輕,還有一千三百部下,兩千匹戰馬。
他還沒死心,姓秦的燒了他的攻城器械,他還可以在造,沒到入夜時分便沿著汾河邊找到一處有樹木的山梁扎營,繼續砍樹木造攻城塔。
等那兩路聯軍把那些所謂的糧食運走之后,再攻進孟家莊,屠他個雞犬不留。
……
夜晚,四野響起了野狼的嚎叫和野獸爭奪食物時的咆哮聲,還有陣陣令人心煩的烏鴉呱噪。
沖天的血腥味把數十里范圍內的豺狼全都引來了,數千具尸體散落遍野,到處都是啃食尸體和爭奪撕咬的野獸,還有無數吃飽了站在尸體上梳理羽毛的烏鴉。
孟家莊里,則到處都是血腥味和傷者的哀嚎。
門樓屋子里,宋知庭正蹲在地上,替秦川縫合大腿上一道被槍頭扎開的傷口,旁邊蹲著個滿臉好奇充滿學習欲望的王繼宗。
秦川則皺緊眉頭,一邊忍受痛苦一邊聽手下匯報戰損。
這一戰,有兩個九箕山的兄弟戰死了,尸體還在外面,還死了一百一十七個關帝軍,傷了六十多個,其中七個重傷的。
加上之前張可望攻莊時死的十幾個關帝軍和數十個流民,這一戰可謂損失慘重。
“老劉,帶幾個人,去把那兩個兄弟的尸體找回來,別讓狼給吃了。”
等手下匯報完,秦川深吸了一口氣,對一旁的劉有柱說道。
“哪個不長眼的狼崽子敢吃老子兄弟,老子扒了它的皮。”
劉有柱臉上那道蜈蚣一樣的疤痕顯得愈發猙獰,抄起刀子就走了出去。
“我去打些狼回來剝皮子。”
羅八扔下手中的肉骨頭,抄起角弓和箭壺。
“俺也去。”
幾個善使弓箭的也跟著出去了。
老黃咧著大黃牙笑道:“多打些狐貍唄,大冷天的狐貍皮子最是厚實,軟乎乎的可暖和了。”
“好嘞。”
屋外幾個人應了一聲。
沒多久,宋知庭用煮過的細棉布把秦川的大腿包扎起來后,站起身長長舒了一口氣。
秦川這才擦了一把汗,靠在椅背上放松下來。
“大當家的,先吃飯吧,大家伙都吃過了,就剩你和兩位先生了。”
山貓兒湊過來,呵著口臭遞了塊浸過溫水的毛巾給他。
秦川憋著氣,接過毛巾點點頭,見山貓兒轉身走開后,才說道:“把咱們抓回來那小子帶過來一起吃吧。”
山貓兒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跑到門口往下邊喊了幾聲。
很快就有幾個流民端來熱好的飯菜,李定國也被帶到了。
由于秦川特意交代過,他并沒有被綁起來,也沒有挨揍,還挺精神的,一進屋就翹起下巴,說好聽點叫英勇不屈,說難聽點叫死豬不怕開水燙。
見他這副模樣,屋子里的九箕山老匪都樂了,就連王繼宗也好奇地走過來,從頭到腳打量這個毛頭小子。
“過來吃飯吧。”
秦川朝他招了招手。
李定國冷著臉道:“小爺我從不吃嗟來之食。”
“嗬。”秦川也樂了。
王繼宗則面帶微笑連連點頭,眼里滿是欣賞。
一個老匪不解地說道:“大當家的,這小子除了倔了點之外,看起來也沒啥特別的,還給臉不要臉,干嘛還好吃好喝地伺候他?要俺說啊,不如一刀宰了算求。”
秦川笑了笑:“你們可別小看他,這小子對咱們可是有大用處的。”
“個小毛孩,能有啥用處。”
“嗯……這么說吧,你們這群愣貨呢,個個都算得上以一敵百的將才,但沒一個能成帥才的。”
“那啥將才帥才的是啥玩意。”
王繼宗插過話:“將才便是沖鋒陷陣的將領,帥才乃是指揮將領沖鋒陷陣的統帥,大管事的意思是說,這位少年郎,乃是統帥之才。”
“啥?這小子能當統帥?”
“大當家的沒看走眼吧,這么個不起眼的小子,俺一只手都能捏死了。”
“大當家的,你咋知道的?你還會看相不成?”
秦川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神叨叨地說道:“老黃不是說我重傷的時候得了狐仙點化嗎?嘿嘿,個糟老頭說得還真準,你們的大當家我啊,如今是看相算命卜卦堪輿樣樣精通。”
“我只需看一眼,就知道這不起眼的小子是個帥才,日后當統領十萬大軍殺得人人為之膽寒,九州都為之顫栗。”
聽他一番話,那些個九箕山老匪都楞了。
大當家的重傷醒來后,確實跟變了個人似的,比以前更狡詐了不知幾多,老黃說他被狐仙點化,看著還真有那么一回事。
“哼!裝神弄鬼。”
眾人驚疑不定之際,李定國不屑地冷哼一聲。
一旁的王繼宗自然不信秦川的話,但他也看得出,這毛頭小子確實有些不凡。
“大當家的,快幫俺瞧瞧,俺將來能討上婆姨不?”一個老匪伸長脖子湊過來,笑呵呵地問道。
“還有我,還有我,也幫我瞧瞧。”
“大當家的,再瞧瞧俺吧。”
秦川揮手打斷這群愣貨,神叨叨道:“只要你們跟著那姓秦的,日后必然榮華富貴飛黃騰達,十房八房婆姨都不在話下。”
“嘿。”
那群愣貨又樂了。
這時,王繼宗突然插過話,開玩笑似的問道:“如今天下紛爭,群雄并起,大管事以為,明廷諸多大員和那三十六營七十二家,誰家為人杰?誰人是狗熊?今后天下局勢又將如何?”
秦川收起笑容,稍一沉思,道:“朱由檢空有興國之志,卻無力挽狂瀾之能,明廷諸多大員中,十有八九是狗熊,孫承宗倒算一代人杰,但早已年老遲暮無力回天,中堅一代僅有盧象升曹文詔之流勉強算得上人杰,洪承疇倒是有幾分本事,只不過……呵呵。”
“所謂的三十六營七十二家,只有李洪基張秉忠二人勉強算得上一代梟雄,日后也只有這兩人能成點事,其他人不過狗熊一窩罷了。”
“至于今后的天下局勢,只能說亂,內有流寇作亂,外有異族亂我中華,大明朝廷撐不了多少年了,但不論亂成什么樣,最終能坐擁天下的,絕不是流寇。”
聽到他這番話,王繼宗微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李定國則冷笑幾聲:“哼!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義軍數十萬大軍如星火燎原,各方英雄好漢紛紛搖旗響應,這天下不是義軍的,還能是誰的?”
“咳。”
秦川清了清嗓子,很認真地指著自己,說了兩字:“我的”。
李定國一愣,繼而仰頭狂笑。
王繼宗則依然若有所思的樣子。
秦川把視線投向北方,自顧自說道:“這天下,還能真正稱得上人杰的,只有一人。”
王繼宗眉頭一挑:“何人?”
“皇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