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千戶所設正千戶一名,副千戶兩名,百戶十名,鎮撫兩名。
但如今,寧化守御千戶所里,只剩四個百戶,一個鎮撫。
那兩個副千戶當中,一個跟董梁帶兵前往偏頭關,然后跟著被貶戎邊,另一個副千戶則是個掛名領餉的將門子弟,平日里不會出現在千戶所,只偶爾有上官來巡查點卯的時候才會臨時跑過來。
十個百戶當中,有一個跟隨韓冒攻打孟家莊的時候被秦川干死了,有兩個跟著韓冒被貶戎邊,董梁上任后,朝廷除了任用秦川之外,暫時還沒任用過其他百戶補充進寧化所。
董梁被發配戎邊時,有兩個也跟著被貶,至此還剩六個包括秦川在內的百戶。
秦川被擢升為千戶,接替董梁時,有一個跟董梁關系很好的百戶嚇得立馬逃回五臺縣老家,那兩個鎮撫也跑了一個。
于是,寧化所的將官最終只剩下四個百戶和一個鎮撫。
至于里面的兵……原本就所剩無幾了,一聽姓秦的要成為他們的千戶大人后,很多齲心姓秦的秋后算賬,拿他們開刀,于是便紛紛逃散。
如今只剩兩百七十個兵,其中大部分是屯田兵,還有不少老弱病玻
這些人大多在婁煩孟家莊吃過秦川的虧,不久前又得到過他分的糧食,對這位新任千戶大人,是又畏懼又期盼,都等著他帶糧食去上任。
那四個百戶則忐忑不安,度日如年。
他們不知道,那位揚言要血流成河的千戶秦大人,會不會拿他們來開刀。
畢竟,那四個百戶都跟董梁去過偏頭關。
只有那個叫莫得哉的鎮撫勉強還算鎮定。
這早上,莫得哉跟著四位百戶大人便領著僅剩的兩百多老弱病殘,早早候在了千戶所大門外。
他們昨就已經收到消息,秦大人來上任了。
等了良久,直到日上三竿,才終于看到一面將旗出現在視野里。
那面將旗寫著一個“秦”字,將旗下是一員身著青色繪熊補子常服的將領。
那將領身后,是大約三百刀槍林立的兵馬,其中約一百人個個身著紅色罩甲,披紅色披風,睹是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一見此人,莫得哉急忙跟著四個百戶哈著腰迎了過去。
“標下參見秦大人。”
遠遠地,莫得哉等人便齊刷刷單膝跪下,并抱拳施禮。
他們身后的兩百多老弱病殘也齊刷刷跪了下來。
秦川沒回應,只面無表情地看了一圈,然后淡淡問道:“怎么就你們這點人?”
莫得哉和幾個百戶誰也答不上來,只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秦川皺眉:“我不是問那些兵哪去了,而是問將官哪去了。”
莫得哉和幾個百戶面面相覷,依然誰也不敢話。
“哼!”秦川有些惱了,“帶上名冊,演武場點卯。”
著,秦川懶得再理會他們,徑直策馬進了寧化所。
一百紅衣侍從和兩百先登營也魚貫而入,經過那群老弱病殘時目不斜視,若無旁人。
沒過多久,秦川大馬金刀坐在演武場的點將臺上,旁邊站著羅大牛,身后清一色紅色披風的紅衣侍從。
“大人,這是本千戶所的名冊,請大人過目。”
莫得哉哈著腰,陪著笑臉把一本冊子雙手呈到秦川面前。
秦川接過名冊,沒急著看,而是淡淡問道:“你叫莫得哉對吧?”
“回大人,標下正是莫得哉。”
“這名字不錯,沒災沒病便是福。”
“多謝大人夸贊。”
“我聽,你平常時愛耍些聰明,對上專干些投機取巧,左右逢迎的事?”
莫得哉不知道他想干嘛,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秦川又淡淡道:“日后,少玩些心機,跟著我踏實做事,我一樣能保你趨災避兇。”
莫得哉反應極快,立馬便趴下磕頭,嘴里還不斷喊著:“多謝大人,標下必定竭盡全力,死而后已。”
“起來吧,照名冊點卯。”
秦川把名冊遞回給他。
莫得哉接過名冊,又磕了一個頭之后,便站起身,照著名冊念名字。
秦川對普通士兵逃亡的情況不感興趣,反正他也沒想過這些明軍能幫得上自己多大的忙。
他在意的是那些將官。
莫得哉很快就點完了名冊,然后忐忑不安地把名冊遞給秦川。
秦川接過,粗略翻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朝下面的兩百多老弱大聲喊道:“截止明日正午,所有點卯未在場的,一律按逃兵處置,包括那位副千戶大人,還有那兩百戶和鎮撫官。”
罷,秦川朝莫得哉了句“隨我巡視各處”,然后走下點將臺。
莫得哉急忙跟了上去。
他剛走,演武場里就發出一陣嗡文議論聲。
這位新來的千戶大人,行事風格果然跟別人很不一樣啊。
秦川巡視的第一個地方,是千戶所武庫,雖然早就猜到了武庫的模樣,但莫得哉帶他進去時,仍忍不住罵了一聲。
武庫里有兵器,但基本銹跡斑斑,腐爛不堪,根本就當不得兵器。
火器倒是有兩門虎蹲炮,但看那炮管的模樣,他就知道這兩門炮已經報廢了。
從武庫出來,秦川又巡視了營房之類的建筑,拿到寧化所屯田圖冊后,就把莫得哉叫進了供千戶日常起居的一間院子。
剛坐定身形,他便淡淡問道:“吧,這些軍田有哪些正在耕種的,還有哪些荒廢聊。”
莫得哉微微一震,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段吧。”秦川又淡淡道。
莫得哉臉色發白,急忙跪了下去,結結巴巴道:“回大人,所里共兩千四百畝軍田,均沒有荒廢,只不過……不過……”
“不過什么。”
“只不過,大多軍田已經不屬于寧化所了。”
“屬于誰的?”
“這……”
莫得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把心一橫:“回大人,所里的屯田大多屬于各路上官的,雖然這圖冊未變,田地仍屬于官田,但耕種和收獲早已和私田無異了。”
“哦?那軍田,現在歸誰了?”
“回大人,寧化所原本兩千六百畝良田,一部分原本屬于千戶董大人,如今自然是屬于大人您的,除此之外,所有軍田大部分是山西都司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等幾個將官的。”
“哦?你且細細來。”
“是。”
莫得哉不再猶豫,低聲地將軍田的事一五一十了出來。
原來,寧化所的軍田早已淪為了私田,已經被山西的大官員給占去了大半,尤其以山西都司的幾個官員占得最多。
名義上,這些田地依然是軍田,依然在軍田圖冊里,實際上到了收割的時候,收獲下來的糧食并非越寧化所,而是運往太原、陽曲、代州等地。
這些將官占霖還不行,寧化所的屯田兵還得幫他們種田,好處就是種田期間能吃上一口飽飯。
其他絕大多數時間,所里的官兵大多是吃不飽的。
而且,寧化所這一年多以來,每次發餉都只發三四成,長年累月下來,逃兵便越來越多,很快就成一種習空見慣的事。
聽完莫得哉的話,秦川覺得,是該那那幫官開刀了。
第一個倒霉的,是那名掛名吃餉的副千戶。
收拾了那副千戶,來個下馬威之后,就把所有軍田收回來,誰敢跳腳就拿誰來開刀,殺他個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