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一邊往縣衙走,一邊思考環境問題。
這可是個大問題。
他知道很久之前的西北地區并非黃土一片,而是到處郁郁蔥蔥,樹林遍野。
但從秦國開始,長安城和洛陽城陸續成為各個朝代的都城,這片地方的王侯將相多如牛毛,達官貴族修個房子要用大量木料,皇帝修個宮殿更要超級大量的木料,于是他們就開始砍木頭。
某個公候死了,要修個很大的墓,那一片樹林有礙風水,砍了。
皇帝死了要修個更大的墓,那座山的木頭更要砍了。
一直砍到唐朝,陜西的樹都給砍沒了,咋辦?
沒事,山西有,沿著黃河和汾河砍,砍出來的木頭直接扔水里,扎成木筏,上面站一個人,沿著汾河和黃河往下漂,漂到潼關再運往長安城,或者直接漂到洛陽。
于是乎,山西的樹木也越砍越少。
如今的呂梁山脈雖然還沒像后世那般光禿禿一片,但沿汾河和嵐河一帶,甚至好幾條支流附近的山梁基本都禿了。
給他們再這么砍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全禿了。
不過,那些木幫伐木人應該都是些賣力氣的苦哈哈,這些人不能殺,拿來練山地軍多好。
回到縣衙的時候,木幫的幫頭還沒帶到,東虎幫的老大倒是在,正站在公堂里滿臉堆笑地沖秦川點頭哈腰。
秦川到堂上坐定,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這吊毛長得跟羅大牛差不多,虎背熊腰,滿臉兇相,偏偏又一臉諂媚笑容,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小的盧東虎,見過大人。”
見秦川坐定,這吊毛便單膝跪地,竟然行了個武將的跪見禮。
秦川有些好笑,淡淡問道:“聽說你想投效本官?”
“正是。”
盧東虎抱拳道:“稟大人,小的愿攜麾下一百零八將投效大人,鞍前馬后,萬死不辭。”
秦川微微抽了抽嘴角,就你們這些只會欺負小老百姓,還趁亂打劫的潑皮無賴,還一百零八將?
你當你是總督兵馬副元帥盧俊義嗎?
秦川不動聲色,只淡淡說道:“我聽說,昨日城中大亂的時候,有一幫宵小之輩在城中趁亂打劫,不光殺人,還睡了幾個女人,你是本地地頭蛇,應該知道是誰干的吧?”
一聽這話,盧東虎立馬把腦袋磕得砰砰響,嘴里哀嚎道:“大人,小的正想跟大人您喊冤呢,大人的屬下以為那些事是小的麾下一百零八將做的,正給小的那些兄弟嚴刑拷問,可……可這事壓根就不是小的那些個兄弟干的啊。”
“小的昨日曾見西河幫幾個人蒙著面沖進一件宅子里,興許就是那幫人干的,請大人明察啊。”
秦川嘴角又抽了抽,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那盧東虎面前。
“你小子膽子可真夠大的啊,連我都敢蒙。”
“小的不敢。”
“罷了,省的跟你浪費口舌,來啊,把這小子拖下去揍一頓,揍狠點,等雨停了就召集城中百姓,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把這小子跟他那勞什子一百零八將砍了,有殺錯沒放過,弄死算求。”
“是。”
幾個紅衣侍從大步進來,按住盧東虎就往外拖。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冤枉啊大人……”
沒多久,外邊就響起了陣陣慘叫。
正好木幫的幫頭帶到了,這人叫李四河,四十歲左右,長得又黑又壯,因為是泥腿子出身,靠木幫發的家,怕別人笑他土,所以特意穿了一套灰色儒袍,也顯得不倫不類的。
大概是看到盧東虎被揍的模樣了,李四河走進公堂時,那雙腿抖得差點站不住,一進公堂便噗通跪在地上,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磕頭。
秦川有些好笑:“別磕頭了,起來吧。”
可李四河依然磕頭不止。
秦川有些不耐煩:“我又沒要殺你,不想吃板子的話趕緊起來說話。”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李四河又猛磕幾個響頭,這才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
“你手下有一伙木幫對吧?”
“是。”
“有多少人?”
“一百……一百三十七。”
“這么多?”
李四河以為他木幫太多已形同謀反,噗通一聲又跪在地上。
秦川無奈嘆了一口氣,又問:“你應該認得靜樂和嵐縣其他木幫吧?”
“認得,認得……”
“那你聽好了,從今日起,嵐縣兩地不允許有木幫出現,所有木幫必須馬上解散,任何人不得大肆砍伐這兩地的樹木,若要建房子、做家具、釘棺材,或者諸如做農具之類的話,可以砍,但只能少量砍,不論那山頭是誰家的,反正就是不許大肆砍伐。”
“啊?”李四河張大嘴巴,吶吶說不出話來,
不給砍樹,不久意味著要絕了他和那一百多木幫,還有靜樂嵐縣兩地上千木幫的生計嗎?
秦川看出了他心里所想,道:“你放心,所有木幫都可以過來跟我種田,愿意當兵的,就入伍打仗,管吃管住,月餉一兩銀子,比跟著你賣苦力掙得多吧?”
“多,多……”
李四河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忙又趴在磕頭。
“你去告訴這兩地的其他木幫,讓他們趕緊把人都解散了,愿意種田或者入伍的,就帶去婁煩,那邊自然有人安排吃住,餓不著也凍不著他們。”
“告訴他們,若有人不聽話,還硬要砍伐木頭的話,等我殺退了明軍就去收拾他們,到時候一個也別想活命。”
“你放心,我也不會虧待你,做完這些事之后,吳家那些店鋪你隨便挑一間,就當是我斷你生計給你的補償,日后就改做其他行當吧。”
“是,是……”
李四河又不停地磕頭。
秦川好一陣無語,就他這副慫樣,是怎么跟東虎幫火拼的?
“行了行了,你去吧。”
“謝好漢。”
李四河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秦川沖他的背影搖搖頭,然后起身,朝東邊的吏房和戶房走去。
陳聰之正領著一群官吏梳理文書,把丁戶、田地、工商產業和房屋地契等所有文書都拿出來,梳理一遍,并放著備用。
秦川交代過他,等過幾日來個砍頭大會之后,再查一遍城里的人口,死了的就抹掉,這幾年逃難過來的饑民就給登記入戶。
被抄家那些大戶的宅院,或是某家絕戶的無主房屋,則統統收歸縣衙管理,到時候會撥幾間院子給關帝軍做兵營,余下的則先放著,留日后賣錢。
至于吳用謙的布莊,另外幾家大戶的其他產業,自然是要收歸秦川,日后要交給羅文天打理的。
陳聰之是個聰明人,從不問為什么要這么干,只提了些更好辦地建議,然后乖乖去辦了。
來打縣城之前,王繼宗跟秦川提到過,這陳聰之是個頗有才能之人,但愛財,也愛虛名。
對于秦川來說,這兩樣缺點不難解決,明晃晃的大刀之下,看他敢不敢貪錢。
至于虛名,日后他自然會感激自己。
從戶房出來,一個紅衣侍從就來回報,說盧東虎招了,在巷子里奸污那個小媳婦的人就是他,還有他七個手下,那小媳婦的丈夫也是他們殺的。
除此之外,他們還搶了一個商鋪和兩戶民居,劫得七十兩碎銀和四十多貫錢,還殺了三個人。
他那幾個被人認出的手下,正躲在他家地窖里,羅文天正帶關帝軍去抓人。
秦川交代他們,仔細審問東虎幫所有人,再叫街坊百姓出來指認,還有作惡多端的一律關起來,到時候一起砍。
至于那些才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就放了吧,沒干過啥壞事也放了,要體現秦大人的善惡分明。
接著,秦川又交代手下,讓人在縣衙前面的大街上搭草棚,搭好之后就在那施粥,城里有不少饑民,昨天到處兵荒馬亂,那些饑民應該討不到吃的,他盡然來了就不能讓任何人餓死。
同時,也要在十字街口的菜市場搭一個寬大的臺子,準備用來砍頭。
中午時分,城里該殺的人基本都抓了,城里終于不再雞飛狗跳了。
秦川也終于得空坐下來,跟羅大牛、羅文天、老黃山貓兒等人好好吃上一頓酒肉。
酒是汾陽杏花村的羊羔酒,從吳家搜出來的,有十幾缸之多。
正喝著,一個紅衣侍從突然跑進來,說城外冒雨來了一伙人,人數不多,只四五十人,說是受東邊三千里外一位大人物之托,來跟大當家的談一筆買賣。
秦川有些疑惑,東邊三千里外一位大人物?
直疑惑了一小片刻,他忽然眉頭一皺。
從這往東三千里不就是遼東嗎?
遼東的大人物除了皇太極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