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東亭很難以置信,也很失望,八百建奴和韃子,竟然敗給了僅有六百兵力的秦川。
起初他是不信的,建奴的戰力他自然很清楚,姓秦的那支關帝軍成軍不足兩個月,絕非建奴的對手,何況人數還處于的劣勢。
但那日,偏頭關外突然響起一聲轟鳴巨響,他急忙跑上城樓查看,只見北邊騰起一團烏黑的煙霧,久久不散。
當時他就隱隱覺得不妙了,第二天中午,便收到哨探消息建奴敗了,八百建奴幾乎全軍覆沒。
他的探子沒看到具體經過,因為建奴的探子很厲害,他們不敢靠近,只看到一道沖天火光,伴隨著一股滾滾的黑煙。
第二天早上再過去查探的時候,只看到遍地被扒光了的無頭尸體,勉強可以看得出是建奴和韃子的。
而姓秦的那支隊伍和車隊都不見了,車轍子往東邊的阻胡堡和三山墩方向而去。
聽到這消息,薛東亭愕然愣住了,回過神來后,他親自率領五百騎出關,前往昨天那個戰場查看。
到了目的地仔細查看了一會,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姓秦的真的贏了。
意味著姓秦的手上有數百首級,哪怕打家劫舍為禍鄉里的罪證被查出來,也能以功抵過,毫發無損。
當天,董梁就帶著寧化千戶所的軍兵趕回去了,說是要去偏頭關截姓秦的。
薛東亭不敢走,因為建奴剛剛在關外折了一千多人馬,難保不會突然糾結大軍,殺到偏頭關報復。
所以,薛東亭帶著自己的三百私兵和七百衛所兵,留在偏頭關加強防備,以防建奴突然襲來。
待了七天,正準備帶上那姓羅的小白領,返回岢嵐的時候,他薛家一個小管事突然快馬趕至,一見面就撲倒在地,一邊啕嚎大哭,一邊說家里遭了賊,大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還有三個少爺都被劫了。
薛東亭大驚失色,一把拽起那管事,紅著眼大聲質問事情經過。
那小管事哆嗦著一五一十說完之后,薛東亭臉色慘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事情發生在兩天前的夜里,約五更時分,薛家一個護院莊頭按例起夜巡視,剛走到大門口,就發現門房里躺著幾個被人割斷咽喉的護院。
莊頭急忙喊人,其他人問詢趕來后,又在其他各處發現了好些個或已經死去,或陷入昏迷不醒的護院。
緊接著,他們發現薛東亭的正房夫人、兩個小妾還有大少爺、三少爺、四少爺全都不見了。
十幾個丫鬟睡得死沉,叫了半天才醒,屋子里還有股奇怪的煙氣,應該是被人用迷香之類的迷住了。
大少爺的屋里還發現一張字條,寫著“欲想贖回家人,請備好五千兩銀子和一個美男子,等待下一步聯絡。”
整個薛家像炸開鍋似的,亂作一團,薛東亭又不在,薛家沒了主心骨,上上下下不知所措。
薛家高墻大院,防備森嚴,賊人是如何進來的
值夜的護院有二十個之多,賊人進來的時候為何沒有發出聲響
賊人要銀子他們理解,可要一個美男子這啥玩意
上哪給他們找美男子去
都劫了三個夫人走,為什么還要美男子
后來,還是州衙門和衛所的官兵過來,仔細一查,發現還有三名護院也不見了。
門房里有一個被喝光了酒的酒壇,酒碗七零八落地四處亂扔。
顯然,薛家出了內鬼,聯合外賊在酒里下毒,先毒暈值守的護院,大部分殺掉,然后從門口大喇喇走進來,劫走了三位夫人和三位少爺。
這伙賊人至少有二十個以上,而且早有預謀,計劃周密,又有內鬼做內應,所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至于要一個美男子不論是衙門的人,還是衛所的將官,都想不明白。
天還沒亮,岢嵐州就一陣雞飛狗跳,州衙門和鎮西衛的官兵封死縣城的所有出入口,來了個全城大搜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那些將官們知道這是徒勞的,但無論如何也得做做樣子。
一個衛指揮使的家人被劫,這可不是小事,說不定是要捅到京師去的。
當天晚上,薛家就派人快馬趕往偏頭關給薛東亭報信。
薛東亭臉色灰白,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知道是誰綁了他老婆兒子。
一個美男子,不就是他前幾天在偏頭關抓的那個姓羅的小白臉嗎
秦川帶著手下關帝軍在靜樂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趕著騾馬車繼續南下。
走的時候,所有沒吃完的東西被統統打包帶走了,一粒飯都沒留下。
杜應堂和何長保,還有臉色鐵青的吳用謙等人,領著靜樂幾千鄉民送出數里之外。
阿山和圖魯什,還有那些首級也要先運回婁煩。
過段時間,都指揮使杜大人會帶著眾多縉紳捐的勞軍糧食,到婁煩把建奴俘虜和首級接走,連同捷報呈送京師。
這是一件振奮人心的大事,是一件揚我大明軍威的大事。
所以,靜樂和嵐縣兩地的縉紳大戶,紛紛主動捐獻錢糧,會湊齊四千石糧食,送往婁煩勞軍,讓秦百戶和關帝軍吃好喝好,日后再奮勇殺敵,耀我國威。
車隊沒走出多遠,迎面就遇到了率兩百關帝軍前來迎接的羅大牛。
于是,數百關帝軍就在靜樂縣城旁邊的官道上呼嘯起來。
文素心今天起了個大早,天剛微微亮就坐在寧姐姐的梳妝臺前,心亂如麻地打扮了起來。
寧氏不知什么時候來到她身后,眼含笑意,替她梳理了百花髻。
“寧姐姐,怎么辦”文素心抿著嘴,緊張兮兮地問道。
寧氏笑了笑“講真話,你喜歡他嗎”
“姐姐”
寧氏嘟著嘴,又羞又嗲地瞪了一眼寧氏。
“這可是關乎終身幸福的事,姐姐且問你,你喜不喜歡他。”
“我不喜歡。”
“唉,既然如此,他若是敢硬來,姐姐就和他拼了。”
“可是”
“傻妹妹,去吃碗早飯吧,一會就該出去迎接他們了。”
文素心抿著嘴,一言不發。
寧氏自言自語道“唉,這天底下,哪個女子不渴求自己的男人能身披金甲,凱旋歸來。”
文素心心里突然怦怦怦飛快地跳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文素心和寧氏、李家姐妹幾人,輕紗遮面,登上了那座門樓。
她們發現,秦川出征那日的那個少年,早就站在了門樓上,正面朝北方,怔怔出神。
文素心很好奇這少年是誰,但又不敢貿然打擾對方。
清晨的陽光從東邊照來,照在身上,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一股暖意。
良久,遠方的山梁上忽然出現了一桿將旗,在北風中狂亂的飛舞,又在朝陽的照應下映出陣陣金光。
看到那桿將旗,聚集在孟家莊外的數千人興奮地呼喊了起來,紛紛朝將旗迎去。
王繼宗、宋知庭、陳詹、李學境、嚴三七、趙滿財等都來了,火槍廠和炮廠的工匠也都來了,個個穿戴整齊,朝將旗步行迎去。
文素心凝神望去,目不轉睛。
抗將旗的彪形大漢后面,出現了一騎身著鐵甲,威風凜凜的將領。
那身鐵甲在朝陽的映照下,閃閃發亮,就像金子做的一樣,晃得文素心有些失神。
莊外的鄉民在山呼海嘯,王繼宗和宋知庭等文士臉色激動,由北而歸的那支軍隊則像一座緩緩移動的高山。
等那桿將旗走近后,文素心看清楚了,那名威風凜凜的將領正是秦大管事。
他真的身著金甲,凱旋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