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錢!他這是明目張膽的搶錢!”
太原城守備府,聽完杜應堂的回報后,吳甡猛一拍桌子,怒聲大罵道。
一旁的夏之先也憤怒不已:“哼!一萬三千石糧食,四萬七千兩白銀,他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王忠也怒道:“我不過搶了他兩百件琉璃器具和一千三百兩白銀,到他嘴里竟然就變成了五百件器具和三千兩白銀,他這是栽贓,裸的栽贓。”
聽到這番話,本就怒氣勃發的吳甡更怒了,指著王忠怒聲大罵:“你還有臉說,若不是你縱兵搶掠,還搶到他頭上,又怎會鬧出如此事端?”
王忠脖子一縮,急忙往后退了幾步,低著頭不吭聲。
“哼!”
吳甡一甩袖子,坐回椅子上,黑著臉環視堂下。
“你們說說看,如今該如何應對?”
夏之先率先站出來,拱手道:“撫臺大人,即刻召集城中豪紳,請他們出錢出糧,發動城中百姓共同守城吧,他不過千兵馬而已,我等可發動兩萬百姓,加上城中守軍、衙役、豪紳家丁等,有三萬兵力可用,只要三軍用命眾志成城,必能將那狗賊擋在城外。”
王忠也急忙站出來:“撫臺大人,夏大人所言極是,秦賊不過數千人馬,我等只需給足糧餉,再告訴城中百姓,秦賊入城后必屠城,讓百姓用命,竭力守城,未必不能將秦賊拒之門外。”
“大人,下官附議。”
“標下附議。”
堂下,山西提刑按察使苗萬重、太原參將李度等人紛紛出列附議。
吳甡沒回應,只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這時,門外忽然進來一名將領,乃是太原守備樊高,氣喘吁吁地抱拳道:“標下見過撫臺大人。”
吳甡皺了皺眉頭:“何事慌張啊?”
“啟稟大人,城內忽然出現流言,說王總兵殺了秦川的人,搶了他的錢財,他此來太原只是來討個公道而已,只要王總兵和城中各位王爺、各位縉紳老爺們給足他錢糧,他自會退兵。”
“如若不然,等他殺進城,定會洗劫城中諸多王府和縉紳大戶,還說要殺光諸位王爺和鄉紳老爺,再一把火燒掉各個老爺的欠條。”
“消息已經在城中傳開了,晉王世子和寧化王爺,還有諸多鄉紳正往這趕來,估計就要到了。”
“啊?”
吳甡臉色一變。
“城中有奸細。”王忠脫口而出。
一直不出聲的杜應堂淡淡道:“他原先就有幾個邊軍夜不收,偏頭關和老營堡一帶的邊軍歸降他之后,夜不收更多了,那些人幫他培養了很多奸細,壽陽城就是被他的奸細從里面攻破的,太原城自然也少不了。”
“這……快,快派人嚴查奸細。”
“撫臺大人,太原城這么大,想揪出幾個奸細談何容易,更何況,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商討如何應對秦川。”
“如今,太原城人人都知道秦川只是為了錢財而來,入城后非但不屠城,還會幫他們殺鄉紳士族,燒掉借條,這種情況下,也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打進來,哪怕花再多錢糧招募再多鄉勇,他們也不會賣力守城的,說不定還會出現臨陣倒戈的情況。”
“所以,還望撫臺大人三思啊。”
吳甡思索片刻,然后黑著臉問道:“杜大人,你的意思是,把秦賊索要的那些錢糧,給他?”
杜應堂低下頭:“下官的意思是,還請撫臺大人先行與世子殿下、寧化王爺以及城中鄉紳商議過后,再做決定為好。”
吳甡皺了皺眉不出聲。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一名侍衛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人,世子殿下和寧化王爺來了,還有城中眾多鄉紳也來了,在外邊吵著要見您呢。”
吳甡擺擺手:“讓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就見一大群人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寧化王朱敏濟。
“不能讓秦賊打進來,本王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總之,不能讓秦賊入城!”
朱敏濟一進來,便手舞足蹈地大聲嚷嚷。
“對,不能讓秦賊入城!”
“他若入城,城中的鄉紳,還有在座的各位大人,可就完了。”
后面的鄉紳也紛紛跟著嚷道。
亂哄哄中,一名白發銀須的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來,朝上首的吳甡拱了拱手,道了聲“見過撫臺大人”。
“鄧老,您怎么來了?”
吳甡急忙站起身回了個禮,然后走出來攙扶老者。
這位老者可不得了,曾官至禮部左侍郎,門生無數,膝下幾個兒子有一個在吏部任右侍郎,一個在都察院任左僉都御史,其余的分別在各地做官,可謂一門盡是高官厚祿,在太原乃至山西當地頗具能量。
老者輕輕撥開吳甡的手,不咸不淡道:“吳大人,太原城被圍六日,為何不見援兵?秦賊若來討公道,為何不將他的錢財還給他,好教他退兵?”
“唉。”
吳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鄧老,并非晚輩不求援,而是雁門關與交城、文水各地將官懼怕秦賊,不敢前來救援。”
“至于為何不將錢財還給他……唉,他要的可不是小數目啊。”
說著,吳甡朝杜應堂打了個眼色,后者急忙插過話,將秦川索要的錢糧數量一一道來。
聽完杜應堂的話,剛來的這幫鄉紳一片嘩然。
很快,“狗賊、蟊賊、反賊”等罵聲便不絕于耳。
就連原本神情沉穩的老者,也氣得胡子直翹,頓著拐杖破口大罵:“大膽蟊賊,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強取豪奪,其行徑與賊寇何異?與謀反何異?”
寧化王朱敏濟和晉王世子朱審烜更是怒不可歇,跳著腳沖城北方向咒罵不止。
等罵聲稍微平息一些,一旁的杜應堂便插過話道:“諸位,如今事態緊急,還是先商討是戰是和吧,若戰,可有把握將秦川拒之門外?若和,諸位可愿意出錢糧買平安?”
聽到杜應堂的話,在場的人突然安靜下來,然后紛紛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杜應堂心里叫苦不迭,今日之后,恐怕太原城人人都以為他跟秦川交情不淺,甚至以為他就是秦川的人了。
“咳,杜大人所言極是,諸位,當務之急還是先商討是戰是和吧。”氣氛正怪異時,吳甡出聲道。
眾人這才紛紛收回目光,然后開始議論起來。
沒多久,在場的人便分成了兩派,一是主戰派,主張決不能讓秦川那狗賊得逞,一萬三千石糧食和四萬七千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他們完可以發動百姓,依托城墻甚至城內街巷阻擊對方。
另一派自然就是主和派,這些人對守城感到極度悲觀,依據是秦川的關帝軍所向披靡,成立至今還未嘗一敗,就連東奴也接連敗在他們手下。
戰陣廝殺、短兵相接等等,城內守軍不可能打得過對方,更何況對方的火器數量眾多,威力極強,守軍人數再多也是枉然。
最重要的是,那條流言已經在城內傳開了,就算發動城內百姓,招募了鄉勇,他們也未必會盡力守城,臨陣反戈都有可能。
若秦賊攻進來,在場的諸位都得遭殃,城中諸多鄉紳也必然會落得家破人亡的凄慘下場。
與其拿身家性命來豪賭,不如直接花錢買平安,反正大家都出一點,總能湊夠數目。
一開始,主和派的人數還很少,聲音很微弱,可爭著爭著,一些家底雄厚的鄉紳老爺們也開始覺得,守城是一場勝算不大,輸了就家破人亡的豪賭,于是便紛紛倒向主和派。
吵到中午時分,主和派逐漸占據上風,就連朱敏濟也倒向了主和派。
朱敏濟知道,他跟秦川的梁子已經解不開了,若對方進城,他必死無疑。
所以,他寧愿花錢買平安,也不敢賭。
吳甡讓人去做了幾座家常便飯,讓這伙人在守備府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吵。
吃飯的時候,這幫人拍桌子連連,大家都吃飽了之后又開始掀桌子,撩袖管差點上前干架。
吵到傍晚時分,忽然有一條探報送進守備府,說壽陽城那路關帝軍離太原城不到三十里路,明日中午時分就能跟秦川匯合。
而且,南邊另一路關帝軍,正往太原南部集結,隱隱有進軍太原的跡象。
收到這條消息,已經占盡優勢的主和派一下子壓倒了主戰派,連晉王世子朱審烜也贊同議和。
吳甡在權衡一番之后,便拍板決定議和。
杜應堂和在場很多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反正是讓城里的鄉紳掏錢,只要能議和,他們就能保住小命。
但接下來又出了一個問題:剛決定議和,那幫人就開始喊窮了,都想讓別人多捐點錢糧,好讓自己能省點下來。
這個問題,比是戰是和還要難辦。
杜應堂帶頭捐了五百兩銀子,一向清廉的吳甡也捐了一百,其余官將也紛紛表態愿意捐錢糧,那幫鄉紳老爺們才沒吵得那么兇了。
但這個問題可不是輕易能解決的,這幫人從傍晚吵到華燈初上,又從華燈初上吵到三更棒響,仍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最后,還是吳甡和朱審烜做主,按各家田畝數和店鋪作坊數量來算家產,然后比例捐。
直到半夜,各家需要攤派的數量才終于定下來。
然后,他們開始連夜準備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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