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圍攻大半個月之后,秦川終于攻陷了神木城。
神木是座堅城,攻城期間,秦川是無所不用,炮轟、器械、掘墻、攻心、策反等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最終還是靠大炮轟塌城樓,又付出近千傷亡后才攻進神木城。
這次,城破之后秦川不再有往常的仁慈,包括延綏東路參將杜昇在內的所有守城的將校、縣令、豪紳等三十余人,不論是否愿歸降,統統拉出去斬了,還把人頭懸于西城樓之上。
城內所有豪紳商賈一律抄家,家屬稍有反抗者殺。
秦川是要告訴世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由于山貓兒和曹變蛟等人的阻擊,洪承疇始終無法渡過禿尾河,沒多久便傳來了神木城破的消息。
洪承疇黯然長嘆,只得收兵退回榆林。
他知道,以關帝軍的戰力,以對手的火器犀利程度,收復神木難如登天。
山貓兒等人并沒有追擊洪承疇,而是退回神木和秦川匯合。
秦川讓關帝軍在神木休整兩日,期間布置了以神木為中心的窟野河防線,并將察哈爾余部暫時安置在神木以北的鄂爾多斯地區,待建奴退去之后再打散遷徙。
兩日后,秦川親自率領七千關帝軍北上,直奔清水河。
山貓兒則率領四千關帝軍駐守神木,虎大威率兩千關帝軍駐守神木西北的永興堡,秦川一共給他們留了十二門天威將軍炮,紅衣將軍炮、大佛郎機等二十余門。
神木城正在修復當中,待修復好之后,依靠堅城和數量眾多的火炮,哪怕數萬明軍來攻城,城內關帝軍也能堅守個把月。
與此同時,王繼宗和文成等人也在四處調兵遣將。
青龍渡堡、古交堡及黃河西岸的明軍已退,哪怕再次發起進攻,調兵撥糧等等至少也要花幾個月時間,偏頭關外的明軍也沒多大威脅,所以那幾道防線的守軍暫時可以調動一部分。
王繼宗等人東拼西湊硬是調出了五千關帝軍,由李頂梁率領,直奔清水河與秦川匯合。
隨行的還有從各地抽調的數十門各式大炮。
臥羊山的戰事在皇太極退兵后平息了下來。
關帝軍打掃戰場后發現,堅守山梁那五百多關帝軍幾乎全軍覆沒,除了羅大牛及將他拖下山梁的兩名侍衛,還有臨陣脫逃的另外七名關帝軍之外,其余人全部戰死了。
羅大牛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來。
關帝軍配備的烈酒度數很高,清洗傷口有一定的殺菌效果,可能砍他的那把刀也時常清洗擦拭,刀刃沒什么污垢,所以他的傷口并沒有受到感染。
皇太極已經率兵退回了清水河北岸,繼續圍攻那兩座軍堡。
此時,他知道秦川已經西征歸來了。
他還知道秦川不僅解了明軍的圍困,還趁機占領了延綏鎮北部區域。
行的是兩步險棋,一步圍魏救趙,第二步空城計。
先圍困榆林,逼洪承疇退兵,再將偏頭關、保德州、河曲等地的關帝軍全部調走,一部分隨他攻打延綏北部地區,一部分馳援青龍渡堡。
關帝軍兵力不足,秦川這兩步棋可謂是將有限的兵力利用到了極致。
尤其是第二步。
任皇太極再足智多謀,也想不到秦川竟敢將偏頭關和保德州等地的守軍全部調走。
要知道,偏頭關可是秦川領地的北邊門戶。
若他知道偏頭關乃空城一座,他必定揮軍南下,只要攻下偏頭關,便可一舉攻占河曲、保德等地,并一路掃蕩秦川領地內的其他州縣。
可惜沒有如果。
他麾下的探馬根本就無法靠近偏頭關,更無法渡過黃河查探秦川的動向。
就這樣,他錯過了擊敗秦川的良機。
這次出征,只能是無功而返了。
多爾袞和阿濟格已經回到了清水河,并親自來到他的汗帳請罪,并講述了托勒南山之戰的經過。
那一戰,多爾袞和阿濟格徹徹底底地敗給了秦川。
察哈爾余部一萬多人口盡歸秦川,包括蘇泰、娜木鐘等林丹汗的幾名福晉。
在兵力略微占優,且在平原列陣對壘的情況下,大金國的勇士依然敵不過關帝軍。
皇太極沒有降罪多爾袞和阿濟格。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關帝軍之所以戰無不勝,不僅僅在于火器犀利,還在于訓練有素、令行禁止。
還有無畏。
但他想不明白,秦川是如何造出如此犀利的火器,是如何訓練出如此軍隊的。
更想不明白,這支關帝軍為何會如此英勇無畏。
臥羊山那一戰令他印象深刻,那數百關帝軍明知守不住山梁,明知必死無疑,卻仍然死守不退。
最后那名關帝軍甚至為了能讓火槍隊毫無顧忌地射擊,而決然赴死。
以至于他又錯失了以此擊敗關帝軍的良機。
這次失利讓皇太極有些心灰意冷。
用不了幾天,秦川就會率軍到來。
皇太極不想跟秦川硬碰硬。
明軍之圍已解,秦川所集結的兵力必然不少,火器也絕對不少。
清水河那兩座軍堡就像兩塊巨大的頑石,明明被大炮轟得千瘡百孔了,卻依然屹立不倒。
軍堡不倒,他就攻不進去。
那兩座軍堡不拔,他就無法阻止秦川北上的步伐。
河套地區無險可守,也無城池可守,唯一一座歸化城在去年被他一把火給燒了。
這里也沒有補給,所以他無法讓大金國的軍隊駐守河套地區。
這次出征,他已經讓科爾沁等部進獻了不少牛羊作為軍糧,漠南蒙古諸部已經沒有油水可以搜刮了。
若在此駐兵,就只能從遙遠的遼東運送糧草到此,一千多里的路途,根本就不現實。
看來,河套地區注定要落入秦川手中。
五月二十九,秦川率軍抵達臥羊山。
羅大牛身上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肩膀還夾著幾塊木板,像個披甲的木乃伊。
秦川進入營帳時,他仍努力張開嘴唇,依稀道了句“大當家的”,然后動了動裸露在外的腳指頭,以示敬意。
秦川是既心疼又想笑,拿起旁邊一塊濕布,在他干澀的嘴唇沾了幾下,輕聲道:“要不要叫李大小姐來伺候你?”
羅大牛眼睛一亮,奮力地動了動腳指頭。
秦川對旁邊道:“傳令回婁煩,告訴羅夫人,就說羅將軍命根子受傷,讓她趕緊來一趟。”
“是。”
身邊的紅衣侍從臉色嚴肅地出去了。
秦川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一軍之將,應身先士卒,但不可以身犯險,明白了嗎?”
羅大牛努力點了點頭,但眼神有些茫然。
顯然,他不明白這句話啥意思,只覺得前半句跟后半句壓根就是相互矛盾。
“你目前的傷勢,還不能長途跋涉,先在這休養一小段時間,等你老婆來了,再跟她一塊回婁煩。”
“接下來,你先放個假,好好休養,察哈爾那幾個皇后,你看哪個好生養就先挑一個,苔絲娜除外,她被我睡過了。”
“傷好了再努力點好好造人,爭取搞上三五個娃出來,以后砍人有伴。”
“話說回來,我大老婆應該生了吧。”
說到這,秦川嘴里嘀嘀咕咕地朝營帳外瞄了幾眼。
“大牛,你說要是帶把的,該叫啥名字呢?不帶把又該叫啥名字呢?”
“秦朝?”
“秦瓊?”
“秦祥林?”
“若是不帶把的,叫……秦青霞?”
“不妥,不妥。”
秦川搖搖頭,然后望向羅大牛,道:“等你生個帶把的,我幫他取名,就叫羅志祥。”
羅大牛瞇著眼動了動嘴唇,很快又動了動腳指頭。
秦川沒急著北上,而是在臥羊山停了下來,等待李頂梁趕來匯合。
這幾天里,關帝軍四處搜羅木料,趕制了五百多副棺材,用來安葬戰死的兄弟。
因為如今已如夏季,天氣開始炎熱起來,尸體不便運回婁煩,秦川便命人將他們葬在臥羊山,三年后再開棺收殮,將骸骨帶回婁煩泉臺山安葬。
至于在山梁上臨陣脫逃的那七名士兵,秦川沒有處決他們,只是將他們逐出關帝軍而已。
秦川沒有向其他士兵解釋太多,只說了句:“我們已經死了太多兄弟了。”
戰爭是無情的,但人是有情的。
那一仗屬實太慘烈,不是每個人都有赴死的勇氣。
關帝軍已經持續打了近兩個月的仗了,大多身心疲憊,秦川不想給他們制造無形的壓力,更不想制造恐怖的氣氛。
對于奮勇擊退建奴的將士,秦川則給予足夠的勉勵和嘉獎,尤其是身先士卒的馮雙禮。
秦川并不會相人,但他知道哪個人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哪個人在歷史上獲得了成就。
馮雙禮沒有讓他失望,李定國、曹變蛟等人更沒有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