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渡是任亮的防區,汪赫侖只帶兩名隨從乘一條小漁船沿著三川河抵達青龍渡時,任亮親自搜過小船,并派兵將附近數里地都捋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奸細和伏兵后,這才將喬裝打扮的汪赫侖請進青龍渡堡。
這座城墻中空的城堡讓汪赫侖大開眼界,秦川到達的時候,他正趴在強上研究這堵墻到底是什么做的。
見秦川進來,汪赫侖連忙躬身行禮,既尷尬又緊張地說道:“見過大將軍,鄙人一時好奇難耐,并非窺探軍堡機密,還望大將軍見諒。”
“無妨,無妨。”
秦川笑著擺擺手,道:“汪先生若是對搞建筑感興趣的話,待局勢穩定些,我再教你如何修建這種樓房。”
汪赫侖一愣:“大將軍此話可當真?”
“自然當真。”
秦川又笑了笑,道:“到時候你可以成立一個新的商號,專門搞建筑,我給你銀子,你幫我鋪路建軍堡修水庫,還可以給百姓們建房子。”
聽到秦川的話,汪赫侖先是思索片刻,接著便激動起來。
他是個有頭腦的生意人,自然知道這一行當有多賺錢。
其實,秦川早就想過將各種基建項目承包給商人來做,跟后世的模式一樣,他有大把多銀子,只是治內沒人能攬下來做而已。
“汪先生,此事以后再談,咱們先談正事吧,請坐。”
“大將軍先請。”
汪赫侖很有分寸,躬著身請秦川先坐。
秦川也不忸怩,大方坐下,然后開門見山說道:“我需要糧食,不知汪先生可有法子將糧食運到我領地內?”
汪赫侖沒急著回答,而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不知大將軍需要多少糧食?”
“明年春耕之前,共需要十萬石。”
汪赫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川又問:“汪先生有難處嗎?”
汪赫侖苦笑道:“大將軍,一年內鄙人倒是能收齊十萬石糧,可讓鄙人將這十萬石糧運到大將軍治內,可就難了。”
“那……汪先生能運多少?”
汪赫侖仔細想了想,道:“不瞞大將軍,鄙人一直由隴州至固原再由寧夏中衛出關與蒙古人通商,運出的貨物以茶和鹽為主,其中也有糧食,往時若運千石以內可自如出入,若再多打點些,兩千石也沒問題。”
“以往兩月運一趟,勉強可縮為三個月運兩趟……也就是說,鄙人能每季度將四千石糧食運出寧夏中衛,與大將軍在塞外交易,至明年春播前,一共能運一萬兩千。”
“太少了。”秦川不經思索地搖頭,“一萬兩千石簡直杯水車薪,與我所需的數量也相差太大。”
“大將軍……”
“汪先生,如今大宗購入糧價幾何?”
“關中地區行價一兩至一兩二錢之間,小麥一兩六錢。”
“我給你加兩成,我要五萬石。”
秦川張開一個巴掌,又道:“若汪先生能運這個數,我將康區和烏斯藏的鐵鍋買賣,全部交給汪先生。”
盡管秦川給出的條件極其誘人,可汪赫侖仍苦著臉,極其為難道:“大將軍,若鄙人能辦得到,必赴湯蹈火義不容辭,可鄙人實在是……實在是辦不到啊!”
“若鄙人日夜往關外大量運送糧食,用不了多久,鄙人就得滿門抄斬了,朝廷也會嚴鎖邊墻,一粒糧也運不出。”
聽到他這番話,秦川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他說的有些道理,打通關系運一些出關倒還可以,可大量運出去,邊軍將領未必敢放行,就算敢放,也未必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
汪赫侖背后肯定有人撐著,或當朝大員,或皇親國戚,可事情若搞得太大,若不小心傳到朱由檢那,以朱由檢殺朝臣如殺豬般的個性,誰都保不住汪赫侖。
到時那就真的麻煩了。
可區區兩萬石,又無法解決他正面臨的糧食危機。
難道,只能靠搶?
見秦川一臉失望,汪赫侖猶豫再三后,又說道:“大將軍,鄙人再多方活絡活絡吧,就看新任三邊總督梁廷棟其人如何,若他不至于苛刻,興許……三萬石也不無可能。”
“好。”
秦川知道他盡力了,也不再為難他,改而問道:“汪先生此來青龍渡,不僅僅是為了此事吧。”
汪赫侖坦然地笑了笑:“大將軍料事如神,汪某佩服,不瞞大將軍,鄙人此來確有一事相求。”
“汪先生但說無妨。”
“此事說來話長,自察哈爾林丹汗死后,由寧夏中衛出關與蒙古人通商之商道又繁華了起來,包含鄙人在內,大商號共有四家,鄙人希望大將軍能出兵搶掠這四家商隊,無需每次出關都搶,十之三四即可,包括鄙人商隊在內也要搶,當然,還望事后大將軍將鄙人之貨物如數歸還。”
聽到他這番話,秦川不由笑了。
這家伙可真是個人才啊。
所有商隊都搶,唯獨他的貨還給他,這是在打擊競爭對手,這招可真損。
他的商隊也被搶,別人自然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多打擊幾輪,恐怕他的競爭對手都不敢再去關外了。
這么一來,關外的茶鹽市場就是他的了。
汪赫侖也尷尬地笑了笑:“大將軍切勿見怪,商場如戰場啊。”
“理解,理解,汪先生且放心,打劫這行當我最拿手不過了。”
“多謝大將軍,對了,屆時還請大將軍扮做蒙古軍隊,莫要讓人知道是關帝軍所為。”
“你放心,我全部派蒙古兵去就行了。”
“其他商隊的貨物,大將軍可賣給喀爾喀三部,此外大將軍還可由汪某處大批購入茶葉和鹽,賣給喀爾喀三部,搶奪張家口堡諸多商號的生意。”
“哦?”
秦川一下來了興趣,汪赫侖這個主意不錯。
漠西蒙古和康巴烏斯藏的茶葉市場就不好意思搶汪赫侖的了,但漠北喀爾喀一直跟張家口堡通商,完全可以搶這塊市場。
想到這,秦川滿意地點點頭:“汪先生,就這么說定了,干脆你我約定要打劫的時候,你的貨物全部換成茶葉算了,我就不用再把貨物還給你,直接給你鐵鍋或銀子就行了。”
“甚好,甚好,大將軍想的周全。”
“至于鹽……我正打算大量制鹽,而且制得乃是精鹽。”
“精鹽?”
“沒錯,比市場上的粗鹽更純正,口感更好,更好保存的精鹽,但這東西還需一段時間才能制成。”
汪赫侖一下來了興趣:“屆時,還請大將軍莫要忘了汪某。”
“汪先生且放心,等精鹽出來,我保證汪先生能拿到第一批貨,和鐵鍋一樣拿最低的價格。”
“多謝大將軍。”
“此事到時再談,咱們談談糧食出關的詳細事宜吧。”
“好。”
入夜時分,喬裝打扮的汪赫侖離開青龍渡堡,坐上小漁船,沿著三川河往黃河方向劃去。
秦川則召集任亮及青龍渡一帶的諸多將校勉勵一番,然后連夜巡視軍堡的修復情況,還連夜前往軍渡堡巡視。
剛抵達軍渡堡,就聽黃河中傳來一聲怪異的鳥叫,緊接著岸上的值夜關帝軍也發出了一聲類似的鳥叫聲。
“大將軍,這是對岸的尖哨回來了。”出來迎接秦川的軍渡堡守將對秦川解釋道。
“哦?”
秦川很想知道老黃訓練的那批尖哨能耐如何,于是便抬腿往河岸走去。
走到岸邊,夜色中只見水里一道影子正好游到河灘。
值夜的關帝軍跑下去接應,沒多久就有一人抱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氣喘吁吁地往岸上跑,嘴里還飛快說道:“緊急軍情,快備馬送往婁煩呈交大將軍。”
“我就在這。”秦川在岸上回了一句。
那人一怔,急忙跑到近前,借著火把看清秦川之后,連忙單膝跪下,并從腰間掏出一小截竹筒,道:“啟稟大將軍,吳堡急報。”
秦川應了一聲,然后走下去接過竹筒,但沒急著擰開,而是打量了一下這名剛剛橫渡黃河的尖哨。
原來,他抱著的那個黑呼呼的東西,是個充了氣的皮囊,看大小應該剛好能承受一個人,體力好一些的人有皮囊借助,橫渡黃河不是什么難事,平日里就有不少饑民借助木頭游過來。
除此之外,那尖哨手上還有根一頭彎曲的竹筒,里面應該是打通的,作用應該是過對岸的時候若遇到明軍巡查,可半潛入水中,利用竹筒伸出水面呼吸。
若那皮囊的充氣量既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又剛好沉入水中,就能無聲無息地游到對岸了。
看來,老黃對他麾下的尖哨下了不少心思。
那些尖哨的職責和夜不收不一樣,夜不收主要職責是偵查,而尖哨的職責,跟后世的間諜一樣,潛伏、收集情報、策反、破壞、暗殺等等。
如今,跟秦川領地接壤的朝廷州縣,基本都潛藏有不少老黃訓練的尖哨,尤其是吳堡、霞州、汾州、太原、朔州等地。
看了一會,秦川滿意地拍了拍那名尖哨的膀子,道:“辛苦了,下去換身干爽的衣服休息一下吧。”
“多謝大將軍。”尖哨顯得很是激動。
秦川擰開竹筒,從里面倒出一小塊麻布,上面寫著:“簡國寧求見大將軍,急。”
“簡國寧?”
“快,再找個水性好的人過來,把消息傳過去,告訴簡國寧,我就在軍渡堡,若是可行今晚就可以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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