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些流寇老營都由曹文詔的人看管,所以,秦川又帶著數百手下和李定國返回中家嶺,找到曹文詔。
聽完秦川的來意,曹文詔爽快地答應了,還把曹變蛟叫來,讓他幫秦川去找人。
曹變蛟打著呵欠從營帳里走出來,聽說秦川要找人,便揉了揉惺忪睡眼,疑惑地問道:“秦大哥要找啥人?”
“張秉忠的兩名義子,一個叫張文秀,一個叫張能奇。”
曹變蛟眼睛一亮:“張秉忠的義子?”
“還有張可望。”一旁的李定國忽然開口道。
“那個不要。”秦川搖搖頭。
“他是我義兄。”
“咳。”
秦川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我說他頭生反骨,你信嗎?”
“不信!義兄絕不會出賣義父。”李定國斬釘截鐵道。
“正因為他不會出賣張秉忠,所以我才不能收他,收下來了不好管教,日后難保不會反。”
李定國張了張嘴,卻又無言以對,但很快又蹦出一句:“你就不怕我反了你嗎?”
“哈哈哈哈。”
秦川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你跟他不一樣。”
“那張文秀和張能奇呢?”
“他們和張可望也不一樣,而且,他們年紀比你還小,容易管教。”
李定國再次無言以對,只得憤詔躬身抱拳道:“在下李定國,求總兵大人繞我義兄一命,定國將永不忘大人之恩。”
曹文詔原本在旁邊看熱鬧,聽到這話,急忙打著哈哈笑道:“你放心,曹某從不濫殺俘虜,但職責所在,你義兄是肯定要押往潞安府,聽由撫臺大人發落。”
李定國低頭想了想,又拱手道:“多謝總兵大人。”
“咱們去找人吧,趕緊找出來,然后回去睡大覺。”在一旁等得呵欠連連的曹變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有勞曹兄弟了。”
秦川笑呵呵地拍了拍曹變蛟的肩膀,又跟曹文詔道別后,便往山下關押俘虜的地方而去。
沒走出多遠,曹文詔忽然在后面問了一句:“秦老弟,張可望其人如何?”
秦川回頭,笑道:“棟梁之才,虎狼之心。”
“多謝老弟。”
“老哥客氣了。”
流寇的老營人馬還剩八百多個活著的,這些人被跟其他流寇區分開來,用荊棘藤蔓和拒馬圈在山谷里,周圍還有重兵輪班看守。
那些流寇就東倒西歪躺在地上,有的呼呼大睡,也有的輾轉難安。
秦川等人到了目的地后,曹變蛟沖那群橫七豎八睡大覺的流寇揚聲大吼:“張文秀,張能奇,出來。”
那群東倒西歪的流寇嚇得紛紛跳起來,然后面面相覷,半響沒回過神來。
“張文秀,張能奇,出來。”曹變蛟又喊了一句。
里面的流寇依然面面相覷。
這群老營人馬當中確實有些半大小子,但曹變蛟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屁孩死了沒有,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審問俘虜,也不知道到底俘虜了誰。
見沒人回應之后,李定國有些急了,張口喊道:“三弟,四弟,你們在不在里面?”
“二哥?”人群中終于有了回應。
“是二公子。”那群流寇也認出了李定國。
“呸!他不過一貪生怕死背信棄義之徒罷了,是個屁二公子,八大王沒有他這種義子。”
“二哥,你真的降了官兵?”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結實的半大小子,從人群中鉆出來,沖著李定國問道。
李定國臉色欣喜:“四弟,你沒事吧?你三哥呢?”
“我且問你,你是不是真的降了官兵?”
“我……他不是普通官兵。”
“不是普通官兵?他身上鑲了金不成?”
“四弟,他……”李定國欲言又止。
一旁的秦川抽了抽嘴角,他總覺得干脆那句話是在罵自己。
就好像:你卵子鑲金不成?
“哼!你走吧,我張能奇沒你這個兄弟。”那皮膚黝黑的半大小子冷哼道,然后轉身走回人群里。
李定國急了:“四弟,你聽我說……”
“沒什么好說的。”
又一個少年從人群里走出來,正是當初和李定國去攻打孟家莊的張可望。
“老二,義父已與你斷絕了父子關系,我們之間的兄弟情分也盡了,你走吧。”
李定國的身體一下繃得緊緊的,咬著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第一
半響,他才黯然問道:“三弟呢?他沒事吧。”
“老三已經廢了。”
“他怎么了?”
“從馬上摔下來,把腿給摔斷了。”
李定國臉色一變,急忙求助地望著秦川。
兩軍交戰,勝的一方很少會救治敗方的傷兵,受傷的人除非能自己挺過來,否則就是等死。
張文秀若得不到救治,日后很可能會變成瘸子,甚至有可能因傷勢引發溫病而死。
看見李定國求助的眼神,秦川輕咳一聲,揮了揮手:“進去逮人,再把張文秀抬回去救治。”
“是。”
身邊的紅衣侍從搬開拒馬,高喝一聲“反抗者死”,然后如狼群般沖了進去。
“小爺在此,要殺要剮放馬過來!”
那黝黑壯實的張能奇大馬金刀地從人群中走出,然后被紅衣侍從像拎小雞一樣拎了出來。
旁邊的張可望剛要過來救人,兩把長刀就一左一右架到了他脖子上。
紅衣侍從很快又在山谷中找到張文秀,并將他抬了出來。
“對了,還有馮雙禮。”秦川忽然想到另一個人,“看看馮雙禮在不在里面,若是不在,多拷問幾個人就在了。”
“是。”
里面的紅衣侍從開始大喊馮雙禮的名字,沒等他們拷問流寇,就有人把躲在人群后面的馮雙禮給推了出來。
如今的馮雙禮并不起眼,只是個比流寇稍微勇猛一點,跟張秉忠的時間也稍長一點的老營流寇。
歷史上,這家伙后來也被張秉忠收為義子,在大西軍地位僅次于四將軍,后來封了王,孫可望降清的時候,不愿跟孫可望走,改投李定國,但最終部下反叛,把他綁了送去給吳三桂。
除了他之外,還有白文選也被張秉忠收為義子,同樣得以封王,但后面還是降了清兵。
凡是歷史上降清的人,秦川都不想要。
待張能奇等人被拎出來后,秦川這才得細細打量他們。
不得不說,張秉忠的眼光就是好,張能奇一看就是沖鋒陷陣的料,小小年紀便生了一副豹頭環眼,過幾年再長出胡須,威嚴兇狠就出來了。
張文秀則截然相反,雖然身材已長得很高大,但身上很干凈,發髻也梳得整整齊齊的,小腿可以看到有些扭曲,顯然是斷了,臉色也很蒼白,被紅衣侍從放在地上后,便抬起頭,看了看李定國,又看了看秦川。
李定國喊了聲“三弟”,然后蹲下身,關切地看著他的斷腿。
張文秀苦笑搖頭:“二哥,我已經廢了,讓這位大人給我個痛快吧。”
“三弟,你放心吧,秦大人會讓人治好你的。”
“二哥,我不怪你,但我寧愿死,也不會投官兵。”
“三弟……”
“咳。”
這時,秦川也蹲下身,笑瞇瞇地說道:“從今往后,你改回劉姓,叫劉文秀。”
劉文秀眉頭一皺:“你怎么知道我本姓劉?”
“嘿嘿嘿,我知道的可多了。”
秦川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后站起身,對一旁的張能奇道:“你也要改回艾姓,叫艾能奇。”
“哼!”
艾能奇不屑地撇過頭,懶得理會秦川。
秦川也不介意,只轉向馮雙禮,發現這位歷史上的大西國五軍都督長得也沒啥奇特之處,看起來才十七八歲,見秦川看來,也不開口說話,只低著頭沉默無言。
秦川看不出什么所以秀做個擔架,抬回邊隘山幫他接骨,打上夾板給他好好養傷,艾能奇和馮雙禮也押回去,好生看管。”
“是。”
“曹兄弟辛苦了。”
秦川笑著拍了拍一旁呵欠連連的曹變蛟的肩膀。
“沒事,沒事。”
曹變蛟不介意地揮揮手。
沒多久,曹變蛟便回中家嶺睡大覺了,秦川也領他的人,帶著幾個俘虜回邊隘山。
秦川不是很喜歡孫可望,那人雖允武,能打仗也能治理地方,但野心太大,心胸狹窄,他懶得費心思去管教這種人。
至于孫可望會不會被殺頭,他也無暇理會。
相比之下,他倒挺喜歡劉文秀和艾能奇的。
劉文秀的才能或許比不上李定國和孫可望,但為人溫文有禮,善待士兵,公正不阿,奉公守法,也是難得的人才。
歷史上,他臨死之前給南明永歷皇帝的奏疏中,有這么一句話:“臣有窖金一十六萬,可以充餉……”
死之前,他把數十年來跟著張秉忠四處搶掠,還有立國后封賞的金銀財寶,全部捐出來給南明做軍餉,以繼續抗清。
這樣的人,哪怕瘸了,秦川也是要用的。
至于艾能奇,秦川對他了解不多,只知道這位是一員猛將,張秉忠死了之后,慫恿張秉忠在四川大肆殺戮的大西國左丞相汪兆齡,就是被他殺的。
如果說李定國是徐達之流的統軍帥才,那艾能奇就是常遇春之流的先鋒大將。
這人,得花點時間慢慢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