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個多月,東升浴池三樓女賓室終于正式改造完成,換成了足浴中心的招牌,在這周二中午正式開業。
速度快了,就只能保證主要的,一些次要就不太好兼顧,‘既要……又要……’的美好愿景,在現實中很難做到。
比如樓梯道里都飄著一股刺鼻的油漆味,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無色無味的甲醛,還隨處堆積著一些暫時來不急清理走的建筑垃圾。
一大早,陸岳濤就安排人把樓道清理干凈,從隔壁花點臨時借來的幾盆鮮花放在樓道拐角,
又假模假式的安排人自己給自己送了幾個花籃,掛了幾個恭賀開業的橫幅在樓下。
午飯后,一串爆竹,噼里啪啦的熱熱鬧鬧后,正式開張。
陸澤平穿著襯衫西褲,打著紅領帶,在門口迎賓。
臉上看著鎮定,一顆心卻是提著的。
他清楚的很,要死要活的,也就最后這一次,要是足浴再失敗,東升浴池連帶他的人生理想,注定就只能一起進墳墓。
開業之前,特意印了一千張傳單發出去宣傳。
才吃過午飯,還不是上客的點,過了一個多小時,才陸陸續續的有客人來。
第一批來的客人,出手出乎意料的闊綽,足浴點的基本都是貴的項目,茶水、果盤也毫不吝嗇,流水一般的送過去。
可陸澤平卻談不上什么高興。
因為這一波來的,全是請來捧場的朋友,
有的是生意上的關系,有的是地面上能管事的,有的就是單純的朋友,總之,就是圖個虛熱鬧,沒一個掏錢的。
他笑著散煙泡茶,迎來送往,好一會了,也沒見到幾張生面孔。
粗粗看了眼流水,就這么一會時間,已經倒貼進去小幾百,茶水、果盤什么的雖然成本低,可和技師的分成,那還是要給人家的。
“陸老板,你這是準備改行了?”
說話的是個胖子,給浴池供應煤炭的,長得又矮又黑,聽說手也挺黑,
可偏偏姓白。
白老板躺在硬座上叼著煙,皮笑肉不笑的說:“看樣子以后你這煤錢我是賺不到嘍。”
“誰說的?”陸澤平心里不痛快,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任何跡象,大大方方掏出中華煙,給白老板和他帶著的兩個朋友遞了過去,笑道:“白總你看看這棟樓,五層是吧,將來我準備再租兩層下來,做個大的休閑城,洗腳洗澡一塊來,煤是少不了的。不光要,說不定以后還要的更多。”
做生意少不了吹牛逼,不到真徹底混不下去的那天,當老板的絕對不會當眾承認自己沒實力,
虛偽對客套,白老板也是場面人,哈哈一笑,半真不假的說道:“那就先恭喜你財源廣進了啊。”
“客氣客氣,有錢一塊賺嘛。”陸澤平笑笑:“那你們坐著,我去招呼招呼。”
他走之后,白老板跟帶的兩個朋友在一塊聊天,捏腳小妹想到了‘培訓’時候,老板的囑咐,尋了個機會,大著膽子插話問:“老板,您是做能源生意的啊?”
給浴池供煤,和能源生意,還是有點區別的,
差不多就跟奧拓和阿斯頓馬丁。
不過白胖子顯然不會去和一個捏腳小妹討論這個,反而帶著點調戲的語氣,笑著問:“呦,你小小年紀的,還知道能源生意啊?”
“我哪懂啊,也是聽人說的,聽說做這個的,都是大老板哎。”小妹接著說。
白胖子樂呵呵的擺擺手:“你們也就是看到表面,做這個嘛,錢是能賺點,不過人辛苦啊,我跟你說幾個事,你都想不到……”
其實捏腳小妹也沒太高深的話術,懂得十分有限,再朝下聊深了,她能接話的機會就不多。
不過幾句簡單的吹捧,白胖子的談興自己就上來了,跟她吹噓起自我經歷。
邊上另外一個捏腳小妹見狀,也大著膽子問白胖子一個朋友:“大哥,您是做什么的呀?”
那人臉微微一黑。
他是無業游民,跟著白胖子混。
“我當兵的,才復員。”那人說。
“難怪呢!大哥,不是我說好聽話啊,我剛才一捏,就感覺到你身體特別好!當兵的了不起,我從小就佩服當兵的……”
捏腳小妹都差不多,受到的培訓套路都一樣,找機會插嘴,問人家干什么的,不管干什么的,都要夸,勾著對方說話,人家一旦開始說了,你就點頭,當一個傾聽者,時不時的要點個贊。
他罵領導,你就跟著說領導都是王八蛋,賺錢朝自己口袋塞,拿員工不當人;
他罵老婆,你就跟著說男人多不容易啊,要賺錢養家,有難處,女人還是應該多理解的嘛;
他罵兒子,那你不能跟著罵。
老婆跟領導都能換,指不定這些老板還正琢磨著怎么換,所以可以跟著罵,可兒子是換不了的。
你得勸,說哎呀孩子還小呢,長大點就懂你一番苦心了,大哥你這么有本事,兒子隨爹,將來指定出息!
日后的很多服務行業,都有內部的‘話術培訓手冊’,按摩洗腳美容健身之類的,入職就得培訓,有的甚至要背下來,目的就是勾著客人花錢。
陸岳濤寒假幾天,根據他自身的體會,結合上輩子和這些行業從業者打交道的經歷,總結出了一套話術,談不上面面俱到,但基本的對話都能應付,要是給他充分的時間,說不定也能編出一本小冊子。
白胖子這三人天南海北,英雄事跡一頓鬼扯,沒一會一個鐘結束,桌上的果盤空了,茶也干了。
茶再上三杯,果盤再來一個,加個鐘,繼續。
不過這一次,陸澤平不在場,得他們自己掏腰包。
幾個小妹心中暗喜,這真不錯,兩個鐘的提成弄了十塊錢,果盤茶葉提成又弄了八塊錢,隨便按按捏捏,一個半小時,小二十到手。
要是一直有客人,一天下來,賺的錢都要頂上在廠子里干一個禮拜不止了。
就是這死胖子腳太臭了,還脫皮。
算了算了,看在錢的面子上,忍了。
……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熟人基本走光,陸澤平不用在場招呼,實在又累又餓,回到辦公室熱點了泡飯,
這段時間趕著開業,他忙的昏天黑地,每天睡眠時間也就三四個小時,昨天更是幾乎一夜沒怎么睡,全靠一口氣硬頂著,剛吃完,一陣倦意襲來。
人累到極點,什么理想啊人生啊事業啊,都通通拋到一邊,顧不上了,拽了張毯子,躺辦公室破沙發上倒頭就睡。
沒一會,鼾聲就扯起來。
一覺睡醒,已經是凌晨一點半。
睡眼惺忪,披了件外套上了三樓,
由于已經到了半夜,洗浴和足浴都沒幾個人,十分的安靜,臨時抽調到三樓來幫忙的老吳看見陸澤平,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晚上怎么樣?”陸澤平黑著眼眶打著哈欠問。
“還不錯,您看看流水賬。”老吳把柜臺賬本遞過去。
陸澤平只翻了幾頁,頓時困意全消。
還真挺不錯的。
從他回辦公室之后,陸陸續續的就一直有正的進賬,茶水、果盤也都賣了不少,
粗粗一算,不但把之前送出去的賺回來了,還有不少盈余,毛收入大概能有一千六七。
“老板,別看就洗個腳,里面的花頭還真不少,成本小,利潤嚇人的狠。”
老吳鬼鬼祟祟的說了一個大概利潤率,聲音壓得低低的,好像生怕這個‘驚人的內幕’被別人偷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