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寧樂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王衡在與她會合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校園超市,買了一把傘和一瓶啤酒。
沒有絲毫下雨的跡象,按理說壓根用不著雨傘。而那瓶最低檔的啤酒,他拿出超市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里面的劣質酒液統統倒掉。然后,王衡將雨傘和空酒瓶放在背后的雙肩包里,拉鏈開了一小半,保證隨時都能把這兩樣東西掏出來。
經歷了兩次意外狀況以后,王衡覺得,自己要是還不知道提前做好防身的準備,那就太蠢了。
于是他來到校門口的時候,裴寧樂已經站在那里等待好一會了。
“抱歉,寢室里有點事情,來晚了點。”
隨口吐出合理的謊言,是他曾經深陷修羅場磨煉出來的核心技能。
裴寧樂笑著搖了搖頭:“你能來我就很開心啦,沒關系的,反正我也沒什么急事。那邊要再過半個多小時才開始,咱們慢慢過去也來得及。”
于是王衡沒有再多說什么,便與她一起往那個酒吧走去。
電信科技大學作為全國一流高校之中的一員,地理位置也不錯,就在蓉都的市區里面,周圍有不止一個大型商圈。所以酒吧之類的場所,自然也不會缺。
兩人走入那家酒吧的時候,里面已經有顧客了。只是氣氛略微有點冷清。
王衡打量了一下酒吧內部的構造,頷首道:“應該說不愧是開在學校附近的酒吧嗎,挺正經的。”
這酒吧的燈光很是柔和,沒有供人扭動軀體的舞池,擺了整整一面柜墻的酒瓶也顯得頗有檔次,環繞在耳邊的是鋼琴和小提琴交織出的輕音樂。總體上的風格并不低俗,甚至有點高冷。
“那當然,我肯定是找清吧啊,要不然多危險?”裴寧樂一邊拿出手機發短信,一邊如此說道。
王衡聳了聳肩:“你還知道危險,不容易。”
這時,酒吧老板收到裴寧樂的短信,迎了過來。他是一位約莫三四十歲的熟男——所謂熟男,跟‘中年男人’的主要區別就是魅力值的不同。這位老板留著一頭略顯凌亂的飄逸中長發,下頜處有梳理整齊的山羊胡,古銅色的肌膚在燈光下很有光澤,一身休閑西裝更是營造出一種熟男特有的魅力。
“晚上好啊小裴,這位是?”酒吧老板看向少女身旁的王衡。
“我叫王衡,是裴寧樂的——”
“他是我哥哥!”
王衡話說到一半,被裴寧樂就這么突然打斷,頓時愕然。他扭頭瞪她,用目光質問——事先你可沒提過這一茬!
裴寧樂卻無視了他的目光,繼續道:“他是我舅舅的兒子,所以姓不一樣。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很熟噠!”
王衡都愣了。這丫頭居然也會說謊?臉不紅心不跳還編造得有頭有尾,太神奇了。
酒吧老板笑道:“原來是小裴的哥哥啊,歡迎歡迎。待會小裴在那唱,我給你安排個吧臺座,邊喝邊聽。”
王衡:“我不太會喝酒……”
酒吧老板笑得更開心了:“我也沒打算給你酒啊,我這兒的酒都貴,免費供應一晚上我得虧死。小哥,要可樂、雪碧、橙汁還是蘇打水?”
王衡:“蘇打水就行。”
“好,來坐這邊。小裴你喝點溫水準備一下,十分鐘以后開唱。那就這樣,我等下叫你。”
說完,酒吧老板轉身走開了。
在吧臺旁邊三四米,有一個圓形的小舞臺。那個幾乎只能站一兩人的圓形舞臺上,放著一把高腳凳和一根立式話筒。再過十分鐘,那里就要成為供裴寧樂揮灑的主場了。
王衡覺得,如果是自己再過一會就要上臺,那感覺肯定不會輕松。就算不說緊張得喝不下水,至少不可能像現在的裴寧樂這樣談笑風生。
少女跟他一起坐在吧臺前,喝了口溫水,道:“剛才那個人叫言子濤,大家都叫他濤哥。這酒吧就是他家的。”
“看出來了,”王衡點了點頭,“話說,你待會上臺要唱什么?”
“一首老歌,葉子,你聽過沒有?”
“聽過啊。”
裴寧樂放下水杯,略微有點無奈:“我其實挺想唱自己寫的歌,但最好的那首還沒寫成。而且在酒吧大家也不想聽原創,都想聽老歌。要大多數人都聽過,又不能太爛大街,還要跟酒吧的氛圍搭……”
王衡:“聽起來也不容易呢。”
少女拍了拍小胸脯,又嘚瑟了起來:“不過沒關系,我會唱很多這樣的歌。你知道么,流行歌我只要聽一遍就能唱,多練兩遍就可以保證絕對不跑調!”
“這么厲害的嗎?”
王衡違心地附和著——他當然清楚這丫頭的本事,自然不會感到驚訝。
裴寧樂在生活中有很多槽點,或者換句話說,就是個行走的大麻煩。但唯獨對于舞臺上的她,王衡從來沒有過吐槽或腹誹。當音樂響起,放聲歌唱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讓王衡失望過。
又過了幾分鐘,酒吧老板濤哥快步過來:“小裴,該上了。”
裴寧樂重重地一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上了那個小小的舞臺。酒吧里的燈光也適時調整,幾束追光燈照在少女身上,吸引了幾個人的視線。
酒吧里總共不到二十位顧客,大多數人要么聊著天要么玩著手機,能分出注意力看看舞臺的,也就那么五六個人。
沒有介紹,沒有人提醒顧客‘請看舞臺上的表演’——能否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就全看駐唱歌手自己的實力了。如果效果不好,那么今晚之后,老板顯然不會讓她再來第二次。
但裴寧樂沒有絲毫的退縮。她坐到高腳凳上,調整了一下話筒的高度,等著前奏響起。
酒吧老板坐在她剛剛空出的座位上,拍了拍王衡的肩膀:“我叫你小王,可以吧?你覺得你妹妹唱歌怎么樣?”
王衡:“她是實力派。”
濤哥咧嘴一笑:“你也這么有信心?”
王衡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音箱里飄出了舒緩的鋼琴聲,是葉子的前奏。這首歌的前奏很短,眼看著裴寧樂握住話筒,就要開始唱了。
王衡又低聲說道:“我敢打賭,你待會絕對想留下她,但她以后未必會留在你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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