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尚早。
不過，經過這些日子的錘煉，劉青山倒也沒有那么害怕黑夜什么的。
畢竟，黑夜不吞人，可山貓會吃人，野豬會捅屁股啊。
所以，黑夜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應該是山里的大型食肉動物。
好在，劉青山現在也算是跟野豬對戰過了，對于稍微大一點的野生動物也沒有那么膽怯了。
要是真遇上了野豬什么的，避開就行。
當然，如果遇上山貓，就乖乖脫衣服，讓自己死得痛快點，別讓衣服的纖維阻擋大貓的牙齒，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漫長苦痛。
一路向西，走了約莫兩三個小時候之后，周邊的人工林子逐漸被野木林替代，天空的灰色也變成了明亮的藍色。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啊。
看來，今天的收獲不會少的。
劉青山漸漸深入林中。
冬日的山林里依舊樹木茂密，鮮花盛開。
這其中，不得不再次夸一下地稔這種可愛的小花。
百科書里說：聚傘花序，頂生，花瓣淡紫紅色至紫紅色，菱狀倒卵形，花期57月，果期79月。
前面描寫地稔花形狀的語句倒是沒什么問題，可后半句對于地稔的花果期的描寫，卻不夠全面。
也許，在大部分地方，地稔這種植物的花期確實是57月，果期也確實是79月，可在本地，這些小可愛卻是一年四季，花開不斷，果熟不斷。
哪怕是到了如今這種冬至已過的時節，這些小可愛仍舊破著葉子，綻放著粉紫色的‘大花朵’呢。
它的葉子小小的，只有指甲大小，因此，那核桃大小的粉紫色花朵兒與之相比起來，可不就是大花朵了嘛。
葉子小且茂密，有時候會因為光照灼傷的緣故而在葉片上染些黃色或者紫色的色斑在其中，加上一些蟲子留下的破洞，倒顯得這些茂密的葉片有幾分‘貧寒’。
不過，葉片雖貧寒，可花朵兒卻是真正的富貴花。那粉紫的顏色鮮艷干凈，簡直比嬰兒的皮膚還粉嫩。
大概是它開得實在漂亮，似乎就連山里的小昆蟲也不忍禍害它們，所以，地稔的花兒大多開得完整，僅有少量殘缺破敗。
劉青山站在一處斜坡前，停住了腳。
前方的斜坡，正好就鋪地長滿了一大片地稔。
一眼看去，偌大一片地稔有著厚厚的葉片，還有粉紫的花兒，仿佛一張點綴著紫色寶石的奢華毛毯。
此時，時辰尚早，沾滿了露水的地稔顯得更為鮮嫩一些，不知情者，看著這一地花兒，怕是還得以為現在是春夏交接的好時候吧。
山風被冬日滋潤后，是溫暖的，有些春風的韻味。
暖風吹過林子，朝眼前的偌大一片地稔吹來，緩緩的，輕悠悠的，它浮動了緊密的葉片跟嬌俏的花兒。還有那些躲藏在葉片間，隱匿在花朵后面，約有指頭大小的黑色或紅紫色的小果兒也在暖風中跳動，飄出一陣清淡淡的香味來。
這一景象，頓時勾起劉青山口水無數。
地稔的生命力太強悍了，所以，在村子周圍到處都是。
可就因為到處都是，反倒顯得它廉價，所以山民們包括劉青山在內，一般都不會采來吃。
若說要采，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長大之后，劉青山還真沒再吃過地稔。
不過，這會兒的情境不同，心態也不同。
廣袤的山林，翠綠的樹木，溫暖的陽光，柔和的微風，粉紫的花朵，黑紅的果實......
嗯，感覺上來了，口水也就跟著上來了。
劉青山趕緊彎腰摘了幾個稍微大點兒，約有花生米大小的果兒，攤在掌心里吹了吹，就放入嘴巴里。
一口咬去，有絲兒甜，有絲兒澀，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牽扯著記憶的味道——好像是夏天的味道。
夏天是地稔的盛果期。
兒時每年的暑假一到，劉青山就得跟著爺爺或者老爸進山挖草藥和干活。
不過，有些時候，他也會偷懶，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呼朋喚友去村子周邊的山地里找這種不用爬樹就能嘗到鮮美滋味的果兒。
記得有一次，村里幾個小伙伴又相約到一起，要去摘地稔了。
陳小芳那丫頭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好像在打什么壞主意。
那時候，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小男孩都不愿意跟年紀比自己小的小女孩玩。一個是因為覺得小女孩太笨了，礙手礙腳的。再一個大概就是所謂的逆反心理吧。明明覺得人家挺可愛的，可就是故意要去討厭她，捉弄她。
當時的劉青山，對陳小芳也是這種感覺。
看到陳小芳跟在大家后面，劉青山就帶著自己的一幫弟兄們，齊刷刷回頭看著她，質問道：“陳小芳，你跟著我們干什么？”
陳小芳那會兒才四五歲，還沒上學呢。而劉青山跟幾個小伙伴，都已經是大孩子了，是能讀書識字的小大人了，當然不愿意跟這種小屁孩一起玩。
陳小芳看著幾個大哥哥，小聲的問道：“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摘‘脊行子’嗎？”
脊行子，地稔在本地的土名字。
因為它們滿山脊的到處爬行，只要時間允許，條件允許，它們幾乎可以爬滿一整個山脊，所以，山民們給它起名脊行子。
為什么不是山行子？
這得去問很久很久以前的山民才知道。
反正，流傳下來的，就是這個名字。
“為什么要帶你去？”小老大劉青山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們才不要帶你去，你是女的，我們是男的。”
小老大一開口，其他小老弟連忙附和：“對啊，你是女的，你應該去找女的玩。”
小男孩們后來長大之后，沒少被家中悍妻欺負，大概就是兒時埋下的地雷。
劉青山等人沒搭理陳小芳，一群人有說有笑的走了。
可小小的陳小芳執著得很，一直遠遠的跟在他們后面。
等他們到了挑水沖往上一點，芋頭頭塘往下一點，也就是后來譚老太摔倒的地方時，滿山遍野的地稔子讓一群小男孩樂不可支，一個個歡呼起來，立馬對著可愛的小野果痛下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