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中的帆船隨時可能傾覆,而獵魔人會像避風港前聳立的燈塔那樣,給迷途的人們指引新方向。
——荊棘之塔
“直接把信交給警署負責人吧,沒必要去工會了。”
奧卡先生語氣淡漠,將信還給喬伊后,默默拿出煙斗,白煙升騰而起。
從他身上,喬伊感受到了落寞,對時代變遷的無力,還有對過往生活的留戀。
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奧卡先生常以朋友的身份跟喬伊相處,總是主動幫他處理生活中的瑣碎小事。
可能是察覺到了喬伊的沉默,他咬住煙柄,打趣道:“以后你該認真練習一下騎術了,我在樹上吹了二十分鐘的冷風,才等到你。”
“中途退學沒來得及練習馬術,不如你教我?”
“算了,你自己找個私人訓練場跑幾圈,用不了多長時間。”
“老師,你去過大洋彼端的新大陸嗎?聽我父親說,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事物。”
“一直想去,可惜買不到船票。”
兩人并排騎行,速度不快,仿佛是在郊游,不緊不慢的閑聊著。
“喬伊,你想成為獵魔人嗎?只要不加入所謂的‘荊棘之塔’,隨時可以退出工會。”
成為別人的打工仔嗎?
喬伊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雖然他常以菜鳥獵魔人自居,但僅限于開玩笑,并不放在心上。
“老師,這需要由長輩做決定。”
為了不讓奧卡先生感到為難,喬伊補充道:“他們希望我一年后前往‘本格軍事學院’學習,畢業后大概率會被分配到新大陸服役,畢竟我父親在那里工作。”
聽到答復,奧卡先生沉默了幾秒,就在喬伊思考著如何再次開口補救時,他爽朗的笑了起來:
“一時糊涂,我已經退出那個骯臟的圈子了,沒道理勸徒弟往火坑里跳。”
喬伊一怔,對老師態度的轉變感到意外,幾句話的時間,從落寞到開朗,他情緒轉變的太快了。
“哪有什么經久不變的東西,一個職業的衰落,必定有取代它的東西出現!”
“我相信人類能一直生存下去,迎接更璀璨的紀元!”
奧卡心底涌出無限情緒,像個瘋狂的理想主義者,與往日的冷靜克制截然不同。
不過,沒過多久它們又快速消散,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
在圣梅爾城,一排排燃油路燈布滿大街小巷,每到晚上六點,就會準時散發出昏黃的光線,如同點綴街景的藝術品。
年輕人壓不住心頭的火熱,期盼著、躁動著,最終禁令解除了,城市沉醉于紙醉金迷的喧囂之中,無法淡息。
剛剛從福克街走出的艾倫小姐,在噴泉池旁停下腳步,借著橘黃的燈光檢查裙擺,幾個指甲蓋大小的灰塵沾染在上面。
“那車夫不看路的嗎?”
小聲嘟囔了一句,她將手伸到噴泉邊上,準備用水把污漬抹擦干凈。
“你想讓污垢越來越大嗎?”
男人從后面攬住她的肩膀,用手指耐心地彈去灰塵。
“你去哪里了?我去你家找了你兩次,一個人都沒有。”
艾倫斜靠在他懷里,那種可靠的感覺,就像在鋪滿鵝絨的大床上打滾一樣,舒適而且安心。
“去號角鎮看望朋友,下午剛到家,看到你留在信箱里的信,沒吃晚飯就打車過來了。”
看著她水藍色的眼眸,喬伊忍不住將額頭貼了上去。
“別…嗚…”
高大的天馬雕塑靜靜站在青銅基座上,過路的行人沒有關注他們,因為廣場上這樣的情侶實在太多了。
“好久不見,想……”
沒等喬伊說完,艾倫紅著臉捂住他的嘴,低頭往露天餐館走。
“你不是要喝咖啡嗎?”
被那只溫潤的手牽著,喬伊感覺所有疲倦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帶你吃晚飯,不過好麻煩啊,今晚廣場上的人太多了!”
喧鬧聲一陣高過一陣,歡歌笑語驚動了天上的神明,閃動的星辰便是祂們的眼睛,低頭俯視著人間的繁華。
“今天是什么節日?”
貼近艾倫的耳朵,喬伊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不是節日,是本城青年自發組織的活動,慶祝夜生活的回歸。”
沸騰的夜市,宛若瘋魔一般,艾倫后悔沒有約一個安靜的地方見面。
“我們去福克街吧,隨便吃點什么。”
他將艾倫抱在懷里,小心翼翼的避開人流,直到離開擁擠的鬧市。可艾倫不愿意下來,開心的摟住喬伊的脖子,時不時捉弄一下他。
“是不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才故意到我家附近約會。”
女孩調侃著,還用手指戳了戳喬伊的臉頰,似乎是想看他臉紅的樣子。
“不,我是希望見到叔叔。”
可能是經常看她在書信里寫一些“熱情洋溢”的話,喬伊已經習慣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容易被撩撥,甚至可以反過來開個玩笑。
“學壞了?”
她撲了上來,不管喬伊的“掙扎”,享受著久違的親密接觸。
“該下來了,被熟人看到影響不好。”
福克街的路標出現在街角,喬伊企圖勸她下來,然而用處不大,艾倫只是把臉埋進喬伊懷里,說什么也不肯下來。
“隨你了,去吃點正餐?我昨晚到現在只吃了幾塊干面包。”
“街邊正數第四家,那里的海鮮處理得很好。”
……
每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自然有著復雜的地下管道網。
幽閉空蕩的管道交織錯亂,建造年代也有著巨大差異,主管部門沒有測繪地圖,反正只要不影響排水,就沒人過問。
月光透過石板間的縫隙,帶來一絲光明。
與地面的人類一樣,老鼠四處亂竄,廢水滴答作響,它們也在狂歡。
腐爛的青苔黏在混凝石塊上,一道朦朧模糊的身影正在擺弄著什么。
吱吱吱!
它跌跌撞撞的找到一個窨井蓋,黝黑的眸子望向頭頂,臟兮兮的手爪想觸碰井蓋,卻中途收手了。
過了一會兒,又將身體蜷縮起來,只有頭微微仰起,尖長丑怪的臉顯得十分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