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倫克的夜晚，異常安靜。
距離那場另類戰斗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目擊者們感覺恍如隔世，沖天的烈炎，仿佛能焚盡一切，卻無法殺死從神話中走出的傳奇生物。
埃爾文先生躺在病床上，神情恍惚，他請求醫生狠狠揍自己一頓。
“能打我一拳嗎？”
“抱歉，按照法律規定，沒人能這么做，即便您主動提出要求，也不行。”
“這里是天國？”
“不，這是巴倫克第一醫院，您需要檢查一下我的工作證嗎？”
“所以，我還沒有死？”
“是的。”
小編輯長嘆一口氣，趁醫生、護士不注意，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強烈的蟻走感從右臉頰傳來。
不敢相信，真能活下來！
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埃爾文先生大口呼吸，他感覺消毒水的氣味如此親切。
“阿曼達，你去器材室拿兩根束縛帶過來，病人可能需要轉科室。”
“別！我沒瘋！”
一群男護工沖到病床前，死死按住埃爾文先生，生怕他暴起傷人。
“別這樣，如果你們當時也在現場，肯定……”
“嗚……唔……”
有人嫌他煩，忍不住拿起枕頭套，塞進了這家伙嘴里。
偵探先生斜靠在欄桿上，遠眺街景，平日里最為喧鬧的汽笛聲，消失得無影無蹤，鐵軌上空無一物。
天空中，群星依舊在閃爍。
難得這么安靜，但喬伊并沒有感覺身心得到了放松，反而緊張不安起來。
就像是一覺睡醒，突然發現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自己陛見過神祇，但那只不過是個意外。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總體上還是非常安全的，那些傳播疫病、殘害人類的嗜血異端，算不上威脅，至少能用特制子彈殺死，況且獵魔人、軍警都可以輕松干掉它們。
現在，能正面對抗軍隊的巨龍出現了，法則打敗科技，槍械似乎淪為了可有可無的裝飾品。
在付出慘烈的代價后，上古巨龍揚長而去，同時帶走了一個人類。
裝填好煙草，喬伊開始吞云吐霧，他無法抗拒這種味道，在心煩意亂，或者想事情時，抽煙有助于思維發散。
“你說它為什么要殺三個普通人？”
“不知道啊，或許不是同一個兇手吧。”
除去明滅不定的煙斗，身后又亮起一道火光，約瑟夫先生走了過來。
他彈去煙灰，平靜地說道：“調查被叫停了，具體該怎么做，要等到聯合會議結束，才能知道結果。”
兩人相視一眼，偵探先生稍作沉默，向前一步問道：“暫時沒事可做了？”
“沒錯，安迪·史密斯等疑犯被集中關押。”官員拍了拍喬伊的肩膀，低語道：“昨天傍晚，你是不是襲擊了一個低級巡警？”
“沒錯，他告發我了？”
三流偵探聳了聳肩，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他現在沒空理會這些瑣事。
要知道，能對抗槍炮的魔法生物都出現了，恐怕距離秩序崩壞也不遠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追逐力量，而不是留在這里，陪官僚們玩權利的游戲。
“并沒有，只是負責月光街的治安官，在巷口發現了一枚警員徽章。”約瑟夫隨手扔掉煙蒂，眸光在黑夜中，如幽火般閃爍，“那個叫迪蘭的小巡警，有意為你隱瞞，卻始終無法解釋為何會丟失徽章。”
藥草在煙斗中霧化，順著氣管被喬伊吸入肺部，他吐出一個煙圈，用簡短的語句做出回答：“會怎樣？”
大概是他那鎮定的樣子，出乎了官員的預料，約瑟夫一時間無言以對。
老家伙性格復雜，既貪戀權勢又樂于助人，這可能與年輕時的經歷有關。
平時，兩種特質并不沖突。他在處理公務時，態度認真嚴肅，不斷尋找升遷的機會；下班回家后，見到鄰居熟人，總是熱情地打招呼，還收養了一只長耳貓作為寵物。
所以，喬伊想知道約瑟夫先生做出了怎樣的選擇：
置身事外？
亦或者承擔風險？
可能是看出偵探先生心中所想，他回答道：“你現在是內務部的雇員，有刑事豁免權。”
一種名為困惑的情緒，在喬伊心中浮現，他以為老家伙會說一堆煽情的話，結果只聽到一句套話。
“不是臨時雇員嗎？難道臨時工同樣能享受到特權？”
見他依舊保持平靜，約瑟夫先生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還是忍住了——顯然，臨時工沒有豁免權。
“別記錯了，你一直是刑事調查總局的正式雇員。”老家伙又抽出一根卷煙，故作大氣地說道，“下去補一份合同，如果調查組的人過來問詢，別說漏嘴。”
不可否認，在處理這件麻煩事時……部長先生扮演了重要角色……批準通過……但沒有提案，怎么批準？
“嗯，謝謝你。”
即使感受到了善意，喬伊也不愿表露出來，他確實不太喜歡說場面話。
總而言之，一切都記在了心里。
經過三個月的相處、共事，官員清楚這家伙的性格，他壓下想要表功的念頭，聲線平穩地說道：“一起去吃個夜宵？”
“現在嗎？”
“當然。”
“合同怎么辦？”
“別擔心，放在公文包里了，等到了夜市再說。”
喬伊愣了一下，思緒差點被老家伙帶偏，他指著空蕩無人的大街，平靜地說道：“從今天中午開始，巴倫克已經戒嚴了，您準備去哪里吃夜宵？”
“呃，忙了一下午，現在頭昏腦漲。”約瑟夫先生揉了揉眉心，以此來緩解尷尬，繼而補充道：“明天是休息日，可以……”
話說到一半，三流偵探忍不住回答道：“維斯頓家族的宴會，你難道忘了嗎？”
那位女官員英姿颯爽的氣質，給喬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要見過她一眼，就很難忘記。
“算了，假借家族名義舉辦的宴會，我可沒興趣參加。”
約瑟夫嘆了口氣，下午女爵閣下親自來辦公室道歉，坦誠布公地說出真相，將他心中的幻想擊碎。
“年輕人多參加社交活動，總沒有壞處，記得穿正裝。”
“好吧，邀請函在哪里？”
“兩份全放在公文包里。”
幾分鐘后，兩人并肩朝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