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先定親,在成親,還是直接成親?”趙忠竹又問道。
“那自然是照著規矩來,按部就班,先定親。”秦南風的口吻不容置疑。
“那你打算過多久,大概在什么日子定下來?”趙忠竹側目望著他。
“越快越好吧。”秦南風略一思索:“要不然這個月定親,下個月成親。”
這樣的事情,在帝京有許多的,并不稀奇。
“日子隔得這么近,要我說就不必要定親,這不是多此一舉嗎?”趙忠竹有些忍不住了:“再說了,當初她都定過一回親了,這要是再來一回,旁人不得笑話嗎?”
她想的是,若是不定親,直接成親,也能省不少銀子。
“你管旁人說什么?咱們照著規矩辦就是了,娘你別多說了,這事兒省不了。”秦南風一口回絕了,他可不想委屈了云嬌。
“你這都快把人碰在手心里了。”趙忠竹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把家那丫頭,真是好大的福氣。”
怎么不見秦煥禮對她這樣好?
風兒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不過細想起來,倒是有些像他舅舅,當初她那弟弟趙忠勇對姚氏也是極好的。
姚氏一直沒能生出個孩子來,可那么多年,弟弟都不曾納過妾。
她在心里嘆息,孩子還真是誰養隨誰。
“娘不也有福氣嗎?”秦南風往他跟前湊了湊,嬉皮笑臉的道:“生了我這么好個兒子。”
“有什么福氣?”趙忠竹拍了他一下:“一點都不聽話,那丫頭娶進門來,也不知是福是禍。”
“當然是福了,娘,我同你說,我一看她就旺夫。”秦南風依舊笑嘻嘻。
“你說她當初怎么就沒能跟茹家那個孩子成親呢?”趙忠竹還有些不放心:“當初,茹家那孩子也對她死心塌地的,怎么說退親就退親了,還娶了她姐姐。
風兒,你說云嬌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哎呀,我的娘,你這也太能亂想了吧。”秦南風靠在椅背上,腿伸出去翹在一旁的長凳上。
“拿下去。”趙忠竹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
“我同你說,就算是她真的嫁給了茹玉,我回來也得鬧的他們和離了,再把她娶回來。”秦南風兩手枕在腦勺后頭,看著屋頂,口中慢悠悠地道。
他這可不是信口開河,當初在東岳兩年多,他不是沒想過這些事。
畢竟,那么長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云嬌就算是嫁人了,他也不怪她,總不能叫她一直等著一個沒有歸期的人吧?
不過,他既然回來了,自然是要把自己的人給接回來的,不管她嫁沒嫁,他都已經決定好了。
還好,她沒放下他,沒上了茹玉那小子的當。
“你胡說什么,胡說什么!”趙忠竹氣的打了他幾下:“下回再別亂說了,叫你爹聽著了,又有你好看的。”
“我才不怕他。”秦南風收回腿,站起身來:“既然爹已經同意了,那娘你就快著手準備起來吧。
對了,無論是相看還是旁的什么事,但凡是要用到酒樓的,都去會仙酒樓。
娘你可別想去路邊的腳店應付了事。”
“我沒想……”趙忠竹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倒也沒想去那種腳店,太上不得臺面,他們這樣的人家自然不好去。
她想著的是不必要去最好的酒樓,不曾想就叫兒子看穿了。
“我不曾說你想。”秦南風回頭朝她一笑:“我只是提醒你一聲。”
“我知道。”趙忠竹見他要走,又連忙叫住他:“你等一下。”
“什么?”秦南風回頭。
“你帶回來的布匹,我看有幾匹顏色適合給你做衣裳。”趙忠竹上前來拉住他:“我給你量一量身,回頭給你做兩身。”
“我不用了,你留著給爹做吧。”秦南風說著就想走。
“你爹有你爹的。”趙忠竹拉著他,不放他走:“你嫂子昨日來選了幾匹,那些個顏色嬌嫩的,我也穿不了,她喜歡,正巧就都給她了。”
“這話說的,那她又是選個素凈的顏色,娘你還不舍得給她了?”秦南風有些好笑。
“自然不給了,這是我兒子給我買的,那可不是要緊著我嗎?”趙忠竹一邊說,一邊忙活著給他量身。
秦南風只好任由她擺弄來、擺弄去的量了一遍。
“長這么高的個兒做什么,做衣裳都比旁人多耗費不少布料……”趙忠竹口中嘀嘀咕咕的,又細細的將尺寸都記了下來。
秦南風出了門便吩咐丁寅派個人盯著些,他怕娘真的敷衍了事,做出些不像樣的事來,好好的喜事,太過小氣了,就不像那么回事了。
好在趙忠竹確實膽小,做事情也不敢太過,請了西街的李氏。
李氏如今是正經的一等媒人。
有了媒人,兩家便快快的過了草帖又過定帖,一日便辦完了三日事。
兩人相看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六月十六。
時值盛夏,清早太陽出來的時候,樹上的蟬便鳴個不休。
云嬌由把云庭同夏靜姝陪著出了門,邊上還有個把云嫣。
把言歡也在后頭的一輛馬車上,他是長輩,這個時候自然是該去的。
原本,把云嫣是不必來的,云嬌同哥嫂,再加上把言歡,恰好四人,這是雙數。
可憐兒離不開夏靜姝,一直鬧著要她抱,不肯跟著婢女留在家中。
云嬌一瞧,干脆就叫來了把云嫣一道,湊足了六個人,這樣也是雙數。
夏靜姝心細,就連跟前帶著的婢女都細細的數過了,不能落了單,否則兆頭不好。
到會仙酒樓約定的廂房之時,秦南風他們已然到了。
秦南風家中人口簡單,除了他,就來了三人。
秦煥禮夫婦以及秦南風那庶出的哥哥秦春深。
另外還有兩個媒人,李氏另外又叫來一個趙氏,也是一等的媒人。
兩人穿著媒人裝,瞧著喜氣洋洋的,似乎整個廂房都增色了不少。
一進屋子,云嬌便覺得涼氣撲面,掃了一眼,便見廂房角落放了四個冰盆。
她知道,這肯定是秦南風讓人后加的,會仙酒樓的廂房,一般都只有兩個冰盆。
她抬眼,便瞧見秦南風正站在那處朝她笑。
她低下頭,唇角的梨渦現了出來。
他二人實在太過相熟,做這些事,總忍不住想笑。
“九姑娘來了。”李氏認得云嬌,見他們進門,便迎了上來:“來來來,快進來坐。”
“這姑娘真水靈啊。”趙氏也在一旁笑道。
媒氏起的便是這么個作用,兩家相看,幾乎都是不相熟的,她們便是要讓氣氛歡喜起來,大家說說話,也就不那么尷尬了。
眾人都落座之后,小二便上了茶水,果子。
這是相看的規矩,先要以甜食開口,也是為了討個好兆頭。
“爹,這你們都認得的吧?把大人。”秦南風招呼秦煥禮。
他知道,老爹心里頭不情愿,到這會兒,一張臉還有些掛著,能來這里,也是因為官家的緣故。
他才不管那些,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擋不住他娶云嬌。
“把大人。”當著這么些人,秦煥禮自然不好,落了兒子的面子,便笑著招呼了一聲。
但其實他一看到把言歡,就想起之前的那些事來,貶妻為妾,那樣對待糟糠之妻,他打心底里有些鄙夷。
他也不認為這樣的人,能養出多好的女兒來。
“秦大人。”把言歡點了點頭。
他面上也不歡喜,也不難過,只是垂著眼睛。
但他是不愿意來這兒的,更不愿意見到同僚。
自從云嬌逼著他給她們娘倆正名之后,他覺得自己走到什么地方,都被人指指點點的。
所以這些日子,他極少出門。
眼下,若不是沒有法子,他也不會跟著到這來,秦煥禮的眼神,讓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把大人這些日子都不曾去上早朝,聽說是身子有恙,不知近來如何了?”秦煥禮打量著他,眼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把言歡氣色雖然算不上是多好,但也不差,只不過有些憔悴,但看著根本就不像是有病的模樣。
“還行,休養了一陣子,好些了。”把言歡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頭又往下低了低。
“九霄,你去了衙門,最近功課可曾放下?
明年,可就要春試了。”秦南風見老爹還想說下去,岳父卻已經無地自容了,趕忙搶著開口問了一句。
“雖去了衙門,但功課也不曾敢放下。”把云庭曉得他是在解圍,又笑著道:“不過,這么久了也無寸進,小丫頭在家中一直鬧個不休,太嘈雜了。”
他說著拉了拉憐兒的小手。
憐兒生的乖巧可愛,就是嘴唇上方有一塊紅色的小瘤子,眾人不免多問了幾句,這就將話頭給岔過去了。
秦煥禮心里頭還有些不忿,把言歡這個人人品極差,他怎么能跟這樣的人做親家?
要不是這個臭小子不知道想什么法子讓官家開了口,他就算是死也不會同意的。
他悶悶的吃了幾盅酒。
“原來你們兩家是相熟的?那這個媒人可就好做了。”李氏見他們兩家人相談甚歡,這才明白過來。
“這回咱們可是撿了現成的,占了你們的便宜了。”趙氏也笑著說。
云嬌面上一直帶著笑意,話也不多,卻將一切都看在眼里。
秦煥禮似乎看不上她,又或者是看不上她爹?總之,他不大歡喜。
秦春深已經悄悄打量她好幾回了,是在看她配不配得上小五嗎?
至于趙忠竹,她似乎也不大高興,一直在看秦煥禮的臉色。
其實,趙忠竹心里頭還是覺得云嬌這孩子還不錯,畢竟之前接觸過幾回。
可秦煥禮看不上,她也不敢多說什么,萬一說錯了,那還得了?
“九妹妹。”把云嫣湊到云嬌耳邊,忍著笑意道:“你看看他,說話的時候過一會兒都要看你一眼,這心里眼里全是你,對你的情意都恨不得寫在臉上了。”
秦南風確實很歡喜,過個片刻,便要看云嬌一眼,再笑一笑。
云嬌真想擰他一下,傻不傻,這么多人呢,一直笑什么笑。
“三姐姐。”她湊近了把云嫣:“你什么時候,也變的這么伶牙俐齒了,是不是三姐夫教你的?”
“他?他就是個呆頭鵝。”把云嫣掩著唇笑了起來:“我是跟你學的。”
“好啊三姐姐,你如今厲害了。”姐妹二人小聲說笑起來。
相看宴上,秦煥禮一直臉色不好,氣氛既沉悶又歡喜,有些矛盾,不過終歸還是歡喜更多一些。
吃罷了飯,媒人開了口。
當著眾人的面,秦南風將一支暖玉琢成的松雪花釵子插進了云嬌的發髻之中,這是他親手做的。
他低頭,看著云嬌微紅的臉,眼角眉梢帶著笑意,一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睛盈然如水的望著他,他不禁莞爾:“這親算是定下了?”
眾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云嬌也低下頭跟著笑,這人平時看著聰慧過人,今朝怎么跟傻了一般,不是傻笑,就是說傻話。
“看把這孩子急的,這才到哪兒?”李氏取笑他。
“插了釵,便是你中意了她,后頭才能談定親的事。”趙氏笑著解釋。
秦南風點頭,也跟著笑:“好。”
“如此,便散了吧,定親禮回頭我們再跑一跑,兩下商議,你們看如何?”李氏笑著問。
“有勞了。”秦煥禮起身拱了拱手,當先走了出去,竟也不曾同把言歡打招呼。
好在秦南風通透,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更是給足了把言歡臉面,他一言難盡的臉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兩家分開之后,上了馬車,把言歡便開口道:“嬌兒,爹求你件事。”
“爹,我們是自家人,有什么話說就是了,不必用求。”云嬌抱著憐兒,扭頭望他。
“你讓我辭了官吧。”把言歡咬著牙說了一句。
既然遲早都要辭官,那還不如早一些,他如今還是朝廷大員,秦煥禮那姿態,他實在是受不住。
或許,成了個平頭百姓,就不會有那么多的非議了。
“你知道的,現在不行。”云嬌不以為意的回了他一句,繼續逗憐兒。
“你饒了我吧,我受不住了……”把言歡老淚縱橫,他真的快要支撐不住了,這些日子,他憔悴了不少,整個人也蒼老了。
云嬌嘆了口氣,依舊不曾松口:“總歸能熬過去的,我當初不也是這么熬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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