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在說我嗎?”云嬌笑瞇瞇的看著秦煥禮,聲音不大,神態自若:“那爹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不給南風納妾,是他自己不肯要的,這事兒爹不能怪我。”
她很清楚,對公爹這樣的人,就不能太懦弱,婆母就是因為這個軟弱的性子,處處都讓著他,才會受他一輩子的氣。
公爹想如同對待婆母那樣對待她,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怪你?”秦煥禮怒氣沖沖,就差指著她鼻子了:“三年多了,你倒是生個一兒半女來啊?生不出,又不給夫君納妾,我看你是存心想讓我們家絕后!”
“老爺,你別這么說……”趙忠竹拉著他,想做和事佬,卻被他一把甩開。
顧婉淑還在一旁默默的拭淚,實則卻在偷偷發笑,秦南風寵著云嬌又如何?生不出孩子來,在這個家里就無法立足,公爹早晚要將他們作的和離。
“爹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云嬌懶得同他分辨。
“你,你給我滾!”秦煥禮見她如此漫不經心,更是暴跳如雷,伸手指著門外。
秦南風聽他將話說的這么難聽,自然站不住,抬手便要護著云嬌。
云嬌卻扯住了他,依舊不急不惱:“爹,我叫你一聲‘爹’,你可別真把自己當成我爹,我不是你養大的,我也不受你的氣。
并且,我進這個門,是跟著你兒子,而不是跟著你,你說什么滾不滾的,我是不聽的。
不然,你叫南風跟我說一聲‘滾’試試?”
她還是平日的模樣,半分也沒有生氣,甚至面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你!你還敢頂嘴!”秦煥禮叫她這模樣氣壞了:“我,我現在就讓風兒休了你。”
“你讓他休。
就算是他要休我,也沒有那么輕巧的,什么樣子把我接來的,還得什么樣子把我送回去。
否則,你看我會不會走?”云嬌說話不緊不慢,卻字字句句都像砸在秦煥禮腦門上。
秦煥禮氣得幾乎沒理智了,伸手指著秦南風:“馬上給我休了這個潑婦!”
秦南風站在那里,無動于衷。
“你這怎么樣的東西。”秦煥禮氣急敗壞:“她這么跟我說話,你就在旁邊看著?我養你這個兒子有什么用?”
秦南風不理會他,拉過云嬌護在自己身后,一臉肅穆道:“爹,這件事原本就不怪云嬌,要是沒有旁的事,我們先走了。”
他說罷了,也不等秦煥禮開口,就拉著云嬌去了。
“這個忤逆子!”秦煥禮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盞:“氣煞我。”
趙忠竹站住一旁,不敢上前相勸。
顧婉淑見秦煥禮堵著一口氣沒地方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反正已經讓秦煥禮恨上了云嬌,以后有的鬧了,她干脆尋了個借口遛之大吉了。
只可憐趙忠竹一人無處可去,只能留在主院,被秦煥禮又是好一陣磋磨。
自此之后,秦煥禮便稱病告了假,成日臥床不起。
趙忠竹來勸了云嬌同秦南風幾回,想讓他們去看看他,也好早日和好。
但秦南風覺得,父親有些小題大做了,非要找事情,不能這么由著他。
云嬌受了秦煥禮那么多難聽的話,自然也不會去討好他,兩人便一直不曾去看他。
就這么過了好幾日。
這天半夜,云嬌同秦南風都歇下了,趙忠竹忽然急匆匆的來了。
兩人都不曾來得及起身,趙忠竹便沖進了內間,嚇得兩人忙拉過被子裹緊了自己。
“娘,這三經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覺?”秦南風好不奇怪。
“別睡了,你們快起來,你爹半夜忽然穿戴整齊,出門去了,口中還說著什么‘活不下去了’、‘不活了’,你們說他是不是要去尋死啊?”趙忠竹慌得臉都白了。
秦煥禮才一出門,她緊跟著便出來找云嬌二人了,她原本就膽小,遇上這樣的事情,更是六神無主,連手都在發抖。
除了找兒子,她想不到其他法子。
“尋死?”秦南風吃了一驚,掀開被子便要下床:“我去看看。”
想他老爹那人最愛鉆牛角尖,怕不是此番云嬌不買他的賬,這幾日他們又不曾去認錯,他便想不開了。
這確實是他有可能做出來的事情。
“別去。”云嬌卻一把拉住了秦南風。
“不去?”秦南風疑惑的回頭望著她,也有些著急了,人命關天的事,那可是他爹,怎么能不去?
“聽我的,爹不會有事的。”云嬌執意拉著他。
秦南風還未來得及說話,趙忠竹便焦急的開口了:“嬌兒,咱們平時什么都能聽你的,這件事情不行啊。
倘若去晚了,你爹真沒命了,那可怎么辦?
他要是尋死真死了,以后你的名聲也不好聽啊!”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以為云嬌是記恨秦煥禮之前對她說那樣的話,所以才不讓秦南風去的。
而且,逼死公爹確實不是什么好名聲。
“娘,你別哭,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嗎?”云嬌朝她笑了笑,慢言細語的勸她:“這件事情你聽我的,真要是出了事,我給爹抵命。”
“你……”趙忠竹聽了這話,還是難以安心:“你們不去,那我自己去。”
“娘,你也別去。”云嬌看了一旁的蒹葭一眼。
蒹葭同木槿默契的攔在了房門口。
“你……云嬌,那可是你公爹啊,不能看著他死……這,這是大罪……”趙忠竹急的語無倫次。
“娘,你就聽云嬌的吧,她有把握。”秦南風雖然不知道云嬌到底為什么這么做,但他就是信任她,愿意聽她的。
他了解她,她不可能真的想讓爹死,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兒啊,你怎么也這樣?早知道,我就不來叫你們了,讓我出去……”趙忠竹說著,就要去推開蒹葭二人。
“娘,我問你,爹是一個人去的,還是帶了人走的?”云嬌略微拔高了聲音問她。
趙忠竹停住腳步,回頭想了想道:“門口的小廝似乎是跟著他去了。”
“那娘就安心吧,很快便會有消息的。”云嬌笑了。
趙忠竹將信將疑,見她到了這地步竟還能笑出來,心中有些五味雜陳,默默的嘆了口氣,到底不是這丫頭的親爹,她是不會心疼的。
正說話間,外頭落葵叫了:“王爺,王妃,老爺跟前的才青來了。”
才青是日常跟著秦煥禮的小廝。
“讓他到外間等著。”秦南風吩咐了一句。
趙忠竹也被請到了外間,秦南風隨意套了身衣裳便要出去,她扯著他衣擺道:“扣住才青,別讓他再回去了。”
“為何?”秦南風不解。
“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我還能害死你爹不成?”云嬌掩唇輕笑:“你若是實在不放心,便讓丁寅去在暗中盯著,爹要是真到了緊要的關頭,再把他給救回來。”
“成。”秦南風點了頭,這倒是個穩妥的法子。
他出去了,云嬌也下床靸了鞋。
蒹葭見狀,忙上前伺候她起身。
“王爺,不好了。”外間,才青跪在地上,滿臉的驚慌:“老爺,老爺在花園的池塘邊,他……他要自盡!”
“這話是老爺親口跟你說的?”秦南風問他。
“老爺說……讓小的來給王爺報喪,小的想拖著他,卻叫他一頓好罵,小的沒法子了,只好來找王爺……”才青嚇得直哆嗦。
老爺真要是死了,他恐怕也得陪葬,誰讓他沒守著老爺?
“風兒,你快派人去池塘邊吧!”趙忠竹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娘別擔心,我這就派人去。”秦南風到門口一招手,丁寅便現身了。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丁寅便領命去了。
“小的……小的也去吧……”才青急著將功補過,想要趕緊過去。
“不用了,你也留下吧。”秦南風說著又回了屋子。
“這……你怎么不去?咱們一道去吧?”趙忠竹慌里慌張的,扯著他就要往外去。
“娘,丁寅去了,爹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好了。”秦南風扶著她坐下:“你安心的在這兒。”
“娘,我給你點盞茶吃吧。”云嬌從里間出來了,吩咐木槿:“去取東西來。”
木槿應了一聲,去了。
趙忠竹現在哪有什么心思吃茶?但她只能點點頭。
她能說什么?她說了,這兩人也不聽。
尤其是這個兒子,簡直是白養了,什么都聽兒媳婦的,真是糟心極了。
“娘,你別太擔心了,爹不會有事情的。”云嬌一面點茶,一面說話,她知道婆母眼下很揪心。
但這一回,她肯定是不會讓婆母去找那個蠻不講理的公爹的。
趙忠竹勉強答應了一聲,可那張臉節皺在一處,說什么也舒展不開。
云嬌也不在多言,專心致志的盯著手上的動作。
原本有些焦灼的秦南風,看到她一雙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茶具上翩翩起舞,心里頓時也安寧了不少。
一盞茶點下來,幾人吃完了,約莫一個半時辰,丁寅終于回來了。
“王爺,王妃,夫人。”他進門先行禮。
“如何了?”秦南風問。
趙忠竹則急的站起身來。
“老爺回院子了。”丁寅回道。
“回院子了?他自己回去的?”趙忠竹有些不敢置信。
“是。”丁寅回道。
“那他現在在做什么?”趙忠竹心里還是發慌,該不會換一個法子折騰吧?
“屬下看著老爺上床歇下了,才回來的。”丁寅又回道。
“他睡下了?”趙忠竹更是圓睜著眼睛,這怎么可能?
秦煥禮的性子她了解啊,不會就這么妥協了,那這是?
“是。”丁寅低下頭。
“你先下去吧。”云嬌笑著吩咐丁寅。
丁寅一拱手,退了出去。
“娘,時候不早了,廂房里有床,要不然你在我們這里歇下吧?”云嬌招呼趙忠竹,她不是留客,是她自己想睡了。
“云嬌,你給娘說說,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趙忠竹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太了解秦煥禮了,他哪是這么好說話的人?
“娘,你就別管那些了,你只要聽我的就是,下回爹要是還這樣,你就到我們這里來,其他什么也不要說。”云嬌叮囑她:“只要你照我說的做,我保證爹不會有任何事。”
“好,好。”趙忠竹連聲答應:“你們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得回去看看是不是丁寅所說的那回事。
“累死了,咱們回去睡吧。”云嬌站起身,伸個懶腰。
秦南風抬手一把抱起她,進了里間。
“你怎么知道爹是嚇唬我們的?”
床上,秦南風側身看著云嬌,一手捏著她白瓷一般的下巴,揉來揉去。
到了這地步,他自然也明白自己那個老爹不是真的想尋死。
“我怎么不知道?他那個人,對于子孫那么執著,怎么可能在沒有見到你兒子之前,就去見閻王爺了?”云嬌輕笑:“再說了,他這個人最是古板不過了,你想想,祖父祖母都還在,他孝道未盡,若是尋死,那是大不孝。
按照他們老人的說法,這樣的人死了,去閻王爺那兒都是要受罪的,他又怎么可能尋死走在祖父祖母身前?”
“有道理。”秦南風點頭:“那你又怎么知道,咱們不理他,他就能自己回去了呢?
萬一他鉆了牛角尖,見我們不在意他,他真的就跳下去了呢?”
“所以,我不是讓你派丁寅去了嗎?”云嬌笑得狡黠:“這種事情,就得這么晾著他。
咱們千萬不能輕易妥協,若是真按照你娘說的,當時我們就趕過去,勸著他求著他,我告訴你,眼下這個時辰恐怕還沒鬧完呢。
而且以后,家里但凡是遇上點事情,他就會拿尋死來要挾咱們,所以頭一回,就得把這個根子給掐了,讓他知道咱們不害怕他尋死,以后他就不想著這回事了。”
“還是夫人英明。”秦南風聽的連連點頭,低頭抵著她額頭低聲笑了:“今朝要不是你,咱們可都上了那老頭的當了。”
“那是自然。”云嬌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別人家都是婆婆跟兒媳婦過不去,你們家怎么是你爹?堂堂男兒,還尋死覓活的,也不怕遭人笑話。”
“他這不是以為咱們能去低頭嗎?好了,別管他了。”秦南風一摟她,語氣曖昧:“既然醒了,咱們也別閑著了……”
“躲開,睡覺前你不是才……沒完沒了了是不是……唔……”
云嬌嬌嗔的推他,可話卻只說了一半,那未盡的話語,悉數叫他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