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走,你走便是了。”把言歡心中有些不悅。
若是放在平時,瞧見蘇裊裊這般神情,他還有幾分憐惜之意。
可這刻兒,錢姨娘身懷有孕,原本身子底子就差,可半絲也動不得氣,這蘇裊裊卻偏偏要在她跟前現眼,他能不動氣嗎?
更何況他今朝來還有事不曾言明,正打算呢,便叫她打斷了,這刻兒他可不得安慰她的心思。
蘇裊裊怒火中燒,但卻也不敢當著他的面發作,只得轉身去了,面上一片憤然。
她走的遠了些,便咬牙切齒的罵了起來:“錢老婦有何了不得的?不就是肚子里揣著個孩子嗎?從前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如今倒是厲害了,還敢給我臉色瞧。
懷個胎便要上了?也得有那個命生下來,可別到時候一尸兩命,那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琉璃是個機靈的,只是低頭聽著,一言不發。
珊瑚卻心翼翼的勸道:“姨娘要這些話,還是回院子去吧,在這處叫人聽到了,可不好。”
“你還敢替那個老婦話?你是不是她派來的?”蘇裊裊著轉過身抬手便要打。
珊瑚嚇得連忙往后躲。
蘇裊裊更為惱怒:“你個賤婢,我打你你還敢躲?”
“姨娘息怒。”琉璃有些瞧不下去,上前指著后頭道:“奴婢瞧著那邊似乎是老爺他們來了,咱們還是快些回院子去吧。”
蘇裊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了過去,但這刻兒色已然逐漸黑下來了,朦朦朧朧的也不大瞧得分清。
但她也怕叫把言歡聽見了,顧不得再去打珊瑚,轉過身口中聲詛咒著往院子的方向去了。
蘇裊裊離開之后,把言歡扶著錢姨娘緩緩的往前走,沉吟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今朝家來,聽燕茹嬌兒會自個兒制茶餅,拿到她那個鋪子里頭去,能賣十幾兩一塊,可是真的?”
“是有這回事。”錢姨娘緩緩的回道:“但嬌兒不過是做著耍子罷了,夫人叫她做給家里的鋪子去賣,她一個人就長了兩只手,怎能做到?”
把言歡回頭瞧了一眼云嬌,見她越跟越遠,便喚道:“云嬌,跟上來一些。”
錢姨娘心中有些不大痛快,她曉得把言歡打的甚的主意,兜圈子兜了這么半晌,這耐心可真是見長了。
不過轉瞬她便有些釋然了,這么些年經過了這許多的事,她難道還不曾看穿這個枕邊人嗎?
左右云嬌已然教了她該如何了,她又何必為了他著氣,傷了身子可不合算,該當如何便如何罷了。
云嬌遠遠的應了一聲,緊走了幾步跟了上去。
把言歡思忖了片刻,又回頭道:“云嬌,你上前來,我有話要問你。”
錢姨娘站住腳道:“老爺,你別為難孩子了,一刻兒叫跟上來,一刻兒又要上前,有甚的話便直接吧。”
她著便轉過臉面對著云嬌。
把言歡只好也跟著轉過身來,瞧著云嬌問道:“我聽你母親,她叫你寫個制茶餅的方子,你不肯?”
“父親,那不是尋常的方子,是哥哥的友人給的,我答應了不外傳的。”云嬌聲回了一句,一雙清亮的眼抬起來瞧了瞧他,又垂了下去。
錢姨娘也瞧了他一眼。
把言歡和顏悅色的道:“這個你母親也同我了,實則起來,她也不算是外人,也是為著家里頭好,她不過是借過去一用,也不會外傳的。
不然你便……”
“老爺。”錢姨娘松開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話。
“嗯?”把言歡扭頭望著她。
“當初你同夫人都過,家里頭要渡難關,叫我將兩間鋪子借給你們,這話起來都許久了,我娘都去世好幾年了,你們也還不曾歸還。”錢姨娘意味深長的望著他:“不知老爺,可還打算還嗎?”
把言歡聽了這話有片刻的失神,他不曾想見錢姨娘如今如此厲害了,他話還不曾完呢,她倒將從前的舊賬翻出來了,他一時間倒不知該甚的好了。
錢姨娘就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等著他給個法。
把言歡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的道:“這你又不是不曉得,一年前家里頭盤東角樓街市上那個鋪子,將你那兩間鋪子都變賣了。
我如今便是想還,也贖不回來了。”
錢姨娘半開玩笑的道:“若真是想還的話,將東角樓街市那個鋪子給我也成,我也不挑的。”
把言歡干笑了兩聲:“你如今吃得好,住得好的,還要鋪子做甚?”
“我不是要鋪子,只不過當初你們將鋪子拿走的時候的是朝我借。”錢姨娘不緊不慢的道:“我是借了你們,可我瞧著你們也不得還的意思,如今還要朝嬌兒借方子,那便先將從前的債還了吧。”
把言歡怎會將東角樓街市那個鋪子交出來,如今那個鋪子一個月的進項都能頂旁的鋪子一年了,若是拿出來,他豈不是要肉痛死?
他猶豫了片刻,笑了笑道:“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也是想同你娘倆商議商議的,既然云嬌準了人家不傳出去,那便罷了,我回頭便去朝燕茹,叫她以后別問這事兒便是了,那茶葉鋪子生意雖不紅火,但也能混得過去。
你不肯便直罷了,怎的還將從前的事拿出來呢。”
“我不過也是聽你提起同嬌兒借方子,這才想了起來,隨口而已。”錢姨娘柔柔的笑了笑:“我有些累了,咱們回院子去吧?”
方才這些話便是云嬌先頭教她的,把言歡若實在想要方子,便先將鋪子還來,否則量他也不好意思再提。
不過她不曉得的是,云嬌也是想著她有了身子,把言歡不敢惹她著氣,才教她的這個法子。
這若是平常,把言歡恐怕早已勃然大怒了,云嬌也不敢冒這樣的險。
“累了就回院子去吧。”把言歡聽了錢姨娘的話,便扶著她往回走。
云嬌在后頭慢吞吞的跟著,這回,他倒是再也不曾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