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嬌才下涼榻,打算去瞧一瞧傳聞中的鰣魚是何等模樣,聽聞這可是千金難求的,不曉得是哪個給父親送的。
但瞧見錢姨娘作嘔,她便顧不得去瞧魚了,連忙轉身去扶著她,有些急切的問:“姨娘你怎了?”
李嬤嬤同曲嬤嬤也都站起身圍了過去。
錢姨娘干嘔的眼淚都出來了,朝著桔梗擺了擺手:“提……提出去。”
這味兒聞不得,聞了便忍不住要作嘔。
桔梗嚇得忙提著食盒退了出去。
“快,倒些水來。”云嬌見桔梗出去后,姨娘似乎好了些,連忙吩咐了一句。
曲嬤嬤忙去桌邊倒了杯水,遞給云嬌。
云嬌喂到錢姨娘唇邊。
她卻伸手接過了杯子:“我自個兒來便好。”
云嬌瞧著她喝了兩口水,這才松了口氣問道:“姨娘這是怎了?好端端的怎的還要吐了?”
“不曉得。”錢姨娘搖了搖頭:“怕是天熱中暑了。”
“姨娘這幾日總是胸悶,吃飯也吃不幾口,她不準我同姑娘說呢。”曲嬤嬤在一旁道。
“曲嬤嬤,我叫你不要說,你……”錢姨娘責備地望了一眼曲嬤嬤。
“奴婢擔心姨娘。”曲嬤嬤有些心疼的望著她。
云嬌怔了怔:“姨娘,原來你每日同我說不餓,晚些時候再吃,都是誆我的?其實你都不曾吃?”
“也不是,我也是吃了一些的。”錢姨娘將杯子遞給曲嬤嬤:“你別聽曲嬤嬤亂說,今年我這身子比往年好多了,這天熱我吃不下東西也是經年的老毛病了,你不必太過擔憂。”
“可姨娘身子已然好轉了不少,夏日之前,都不曾厭過食,怎會突然這般?”云嬌還是有些不除疑。
“這不就是進了夏日嗎?天熱便是這般,我早都慣了。
不礙事的,等立秋了便好了。”錢姨娘寬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又拿起一旁的針線來,打算繼續繡枕巾。
“別繡了,這樣我不放心,總歸要找個大夫來瞧一瞧的。”云嬌拿過她手中的這一些,朝著外頭喚道:“蒹葭,進來。”
“唉呀我不礙事。”錢姨娘搶過針線道:“過幾日便好了,這大熱天的還勞煩人家大夫跑一趟,不好。”
“我又不叫他白跑。”云嬌遇事極有主張,錢姨娘無論如何是攔不住她的。
“姑娘。”蒹葭聞聲便進門來了。
“你去叫谷莠子請個大夫來,姨娘身子不適。”云嬌吩咐了一句。
蒹葭答應了一聲去了。
“都說了不礙事,非要費這個神。”錢姨娘嘀咕了一句,面上卻是帶著笑的。
女兒這樣孝順,她能不開懷嗎?
可不料,先來的人卻不是大夫,而是把言歡。
他是聽了平步所言,說錢姨娘不僅不曾吃魚,還犯了惡心,他有些不放心,午間得空便來瞧瞧。
“父親。”云嬌低眉順眼的行了一禮。
把言歡隨意的揮了揮手,倒也不曾顧得上她,而是看向錢姨娘:“翩躚,我聽聞你身子不適,如何了?可曾請了大夫?”
云嬌悄悄的望著他,見他關切的神色不似作偽,瞧著對姨娘倒也算是有幾分真心的。
不過,估摸著這真心也得是不耽擱他仕途的前提下才有的。
錢姨娘見了他,忙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身來:“這樣熱的天,老爺怎的來了,我不礙事,已經好了。”
“可曾請了大夫?”把言歡望向一旁的曲嬤嬤。
曲嬤嬤忙回道:“姑娘派人去請了,想來快到了吧。”
把言歡點了點頭扶著錢姨娘:“你快些坐下,無事便在屋子里頭歇一歇,總繡花作甚的?又不是等著用,我瞧你便是勞累過度,才會這般。”
“又不是從前做粗活,繡花針那樣輕巧,怎會勞累?”錢姨娘瞧他關切,心里頭也是極為熨帖的。
不過,是在不思量從前那些事的前提下。
她如今年歲大了,已然不是從前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不得那樣好哄了,有時候想到從前的事,自個兒也氣也悔,但也曉得無法扭轉。
她自個倒也罷了,唯一覺得對不住的便是云嬌,原本該是個千嬌萬寵的嫡女,卻過成了畏畏縮縮的庶女,這都是她做下的孽。
“快坐下吧。”把言歡扶著她坐下,自個兒也坐了下來。
“老爺前頭不忙嗎?”錢姨娘瞧見云嬌拘束的站在一旁,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怪可憐的。
便想要打發了把言歡,相較之下,她還是歡喜云嬌方才賴皮的模樣,那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我等大夫來了,聽聽他如何說才好放心。”把言歡掃了一眼云嬌:“九丫頭,給我點盞茶來吃,我醒醒神。”
“是。”云嬌除了應下,別無選擇。
“老爺可是不曾睡中覺?”錢姨娘側頭問。
“不曾。”把言歡伸手揉了揉額頭:“才吃了飯,聽平步說了你的事,便來你這處了。”
“這個平步,也是多嘴。”錢姨娘埋怨道。
“我也是該來瞧瞧你,我都兩三日不再來你這處了。”把言歡笑著道。
錢姨娘不曾言語,少年時他時常來,她也盼著他來,如今卻不同了,她不想他來,他倒是來的更勤了。
她不想瞧著云嬌拘謹的模樣,她每回瞧見云嬌在把言歡跟前如同個鼠兒在貓兒跟去一般,她心里頭便刺著痛。
她是真對不住這孩子。
把言歡從前不曾留意過云嬌點茶,這刻兒瞧著她手藝嫻熟,動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雙目全神貫注的盯著手上的動作,全然不見平日里瞧見他怕怕抑抑的模樣,不由有些驚訝,朝著錢姨娘道:“這孩子點茶倒是有些天賦。”
“嗯。”錢姨娘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道那是你不曉得她不在你跟前的時候下了多少功夫。
云嬌一盞茶點罷了,才端到把言歡跟前,谷莠子帶著許大夫也到了。
“把大人。”許大夫放下藥箱,對著把言歡拱了拱手。
“有勞許大夫了。”把言歡做了個請的姿勢,站到一旁吃了一口茶。
“姨娘何處不適?”許大夫上前問診。
“便是天熱,有些食欲不振。”錢姨娘含笑伸出手去給他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