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滿座賓朋盡散,把云姝坐在新房喜慶的大床之上,心中忐忑。
她有些后悔,都已經嫁個茹玉了,不該還想著讓云嬌難堪的,好好的婚宴鬧成了那般。
再如何,今朝是她自己的婚宴,這么一鬧,不僅半分便宜不曾占到,反倒叫茹玉更加厭惡她了。
早曉得,便該乖乖的待在新房,便是不吃這頓夜飯,也餓不死了。
她想著,抬眼看向門口,眼中帶著一絲焦慮。
門關的緊緊的,外頭一絲聲音也沒有,她忍不住喚了一聲:“杏雨,香雪。”
“姑娘。”兩個婢女推門走了進來。
把云姝從前頭回了新房之后,心煩意亂,便將她二人打發出去了。
“外面人還沒散嗎?”她掩飾不住眼中的急躁。
她想過,茹玉或許不會同她圓房,她可以慢慢感化他,人心總是肉做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茹玉一開始無論如何對她,她都可以不在意,畢竟她知道他心里有怨氣。
但她不能接受洞房花燭夜,他連個面都不露。
“早都散了……”香雪心思單純,當即就回道。
杏雨拉了她一把,含笑道:“姑娘,今朝賓客多,有些長輩吃酒吃多了,茹少爺去送送也是應當的,回來的自然就有些晚,姑娘別往心里去。”
把云姝掐著手心,看了看那一對龍鳳紅燭,心中一陣酸楚。
茹玉在門口送了客,拔腳便往外走。
“冬兒,你去何處?”楊氏也在門口,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出去轉轉。”茹玉頭也不回。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跟著去勸一勸。”楊氏推了一把小滿。
小滿答應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楊氏看著茹玉的背影,回頭同茹涉對視了一樣,嘆了口氣,她知道兒子心里苦,都怪把云姝那個賤人,不然她早找到比她好的姑娘回來做兒媳婦了。
茹玉走到云嬌原先那個茶鋪子門口,站住了腳。
夜深了,鋪子門上了鎖,這里如今已經不是云嬌的鋪子了,是錢妍的。
但鋪子還是那個鋪子,只是物是人非,他還是忘不了從前那些事,站在那處,一時間思緒萬千。
“少爺。”
半晌,小滿才開了口。
茹玉回頭,淡漠的掃了他一眼。
小滿縮了縮脖子:“咱們回去吧?這……夜都深了,少夫人一個人在新房等著……不,不大好吧?”
茹玉頓了頓:“你回去備馬車,我在這處等你,給我帶一身衣服來。”
“少爺,這新婚之夜洞房花燭,你有何苦要去……”小滿為難的想要勸說。
他知道,少爺又要去錢家莊看九姑娘了,真不知道九姑娘有什么好的,叫少爺這么念念不忘。
“叫你去你便去,你若是不聽用,自然有聽用的。”茹玉面色微沉。
“得得,是小的多嘴了,小的這便去。”小滿不敢再多說,連忙轉身去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少爺,你可別亂跑,就在這處等小的。”
“知道了,你動作快些。”茹玉應了。
茹玉在馬車上換下了喜袍。
馬車跑過顛簸的泥路,在錢家莊主道上停了下來,小滿扶著他下了馬車。
兩人照例走到云嬌家門口,茹玉往院子里瞧去,便瞧見一架牛車停在那處。
他不由皺了皺眉頭,這不是云嬌的東西,這么晚了,誰還在這處?
“那是誰的牛車?”他問小滿。
小滿一頭霧水,搖了搖頭:“小的從未見過,不知是誰的。”
茹玉往屋子里瞧了去,果然瞧見云嬌屋子里還有旁人。
“像是多了一男一女,是誰啊?”小滿瞧著屋里的影子,很是好奇。
茹玉搖了搖頭,不曾言語。
不大會功夫,云嬌屋子的門打開了,她親自送了人出來。
“好了妹妹,你穿的單薄,就別跟著出來了。”把云嫣攔住了云嬌往外走的腳步。
傅敢追也在一旁點頭:“是,早些歇著吧。”
自從云嬌說搬到了莊子上之后,他們夫婦二人倒是常來的,隔個幾日,哪怕是白日沒工夫,晚上也要抽空來瞧一瞧才放心。
“那姐姐姐夫慢走。”云嬌也不曾同他們客氣:“蒹葭,你代我送送吧。”
“是。”蒹葭脆生生的答應了。
傅敢追扶著把云嫣上了牛車,自己牽著牛,蒹葭同他們一道出了院子吧。
茹玉同小滿忙躲到籬笆的拐角處。
“蒹葭,云嬌這些日子還是睡不好嗎?”傅敢追停下了牛車,把云嫣在上頭問了一句。
茹玉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姑娘也不肯同跟奴婢說,但奴婢瞧著是,她眼睛下頭總是有些烏青。”蒹葭有些心疼。
把云嫣嘆了口氣:“她心里還是放不下。”
“可不是嘛,鐲子也帶上了,那篦子更是舍不得收起來,三姑娘你說的事,奴婢看還是不成的,要不然你就由著我們家姑娘吧。”蒹葭開口勸道。
“她都不小了,如今正當年紀,還好找個合適的人家,這要是錯過了,就變成老姑娘了,往后就算是想找,也沒有好的了。”把云嫣苦口婆心。
“奴婢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可姑娘她也不聽呢。”蒹葭無奈的道。
“先勸勸吧,往后的日子長呢,總不能叫她孤獨終老。”把云嫣說著抬頭叮囑她:“我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若是有什么事,就來我家找我。”
“奴婢記下了。”蒹葭點了點頭。
蒹葭將院門落了鎖之后,茹玉同小滿這才又走了出來。
茹玉看著云嬌燭光下的身影,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想起云嬌今朝所作所為,再想蒹葭同把云嫣方才所言,他們說的是何意?
把云嫣想給云嬌說親?
云嬌放不下秦南風?
那也難怪,畢竟自幼到大十幾年的情誼,哪能說放下就放下?
而他,云嬌對他也不是全無情義,否則就不會有今朝那番事,再說他去哪還能找到云嬌這樣的姑娘?
溫婉聰慧,點得茶做得詩,旁的誰能比得了。
今朝在宴席之上,匆忙之間也能吟得一首打油詩,真可謂出口成章。
他想要的,正是這樣的姑娘。
“喵。”
籬笆里頭,一聲貓叫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