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嬌聽了他的話抿著唇笑,手中溫著盞,過了片刻才問他:“你這會兒跑出來,楊慧君不會察覺嗎?”
“我睡覺不喜人打擾,她知道的。”秦南風輕笑著回她。
驛館的屋子里,丁寅自然安排了人在那替他咳嗽,他也知道,楊慧君暫時不會起疑心。
這時候,蒹葭很是識趣的去了外間。
云嬌將茶餅碾碎了,放入盞中,垂目專注著自己手中的動作。
秦南風在一旁靜靜的望著她,燭光下,她長長的睫毛覆下,在眼下形成一片扇形的陰影,更顯面上肌膚一片雪白細膩,唇微微抿著,梨渦淺淺,恬靜淡雅的模樣一如小時候,她從小就是這樣,話不多,沉得住氣,像個小大人。
猶記得他那時總愛逗她說話,讓她叫哥哥,她不情不愿,可最后總會屈服,尤其是有求于他的時候,總會乖巧的喊他“哥哥”,他想著便不由得笑了。
“傻笑什么?”云嬌將茶筅遞給他:“你來,我累了。”
她今朝做茶餅,確實累了。
“好。”秦南風笑著接過來,動作熟練的擊拂。
“楊慧君連茶都不許你吃么?”云嬌托腮看著他,大抵是不經邊關的風沙了,他比從前白了不少,看著有些像個讀書人了。
“又不是犯人,哪有什么不許的。”秦南風失笑。
“那你為何不吃?”云嬌疑惑。
“這是我從前喜歡吃的,在楊慧君跟前,我是早已忘了從前之事的人,我不能叫她看出端倪來,只好忍著了。”秦南風說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頗為失落的道:“不能點茶吃,倒也是其次,我還算能忍耐,但有一樣事也不能做,簡直叫我生不如死。”
“快擊拂,否則等會兒不好吃了。”云嬌催促了他一句,見他又開始動作,這才狡黠的一笑道:“我曉得什么事叫你痛不欲生,一定是不能釣魚吧?”
秦南風抬眼看她,眉眼間皆是笑意:“知我者,小九也。”
云嬌輕嗤一聲:“你同李嬤嬤說,嬤嬤也能猜到。”
秦南風從小酷愛釣魚,那是眾所周知的,他舅舅怕他出事,在萊州還曾追著他打過幾回,可也還是改不了。
“你可真沒情趣。”秦南風哈哈笑了起來:“我同你說你懂我,你偏要說李嬤嬤也懂我。”
“不是嗎?”云嬌也笑。
“是是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秦南風擱下茶盞:“大功告成,一起吃?”
云嬌也不客氣,推過兩只杯子,抬手將茶分了。
秦南風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在口中,瞇上眼睛半晌,才滿足的謂嘆了一聲:“還是小九做的茶餅好吃。”
“那是自然。”云嬌微抬下巴,眼神靈動,面上有著小小的得意。
她也只會在他跟前,才會毫無防備的露出這樣一面來。
秦南風放下茶杯,拉過她的手:“你今朝是不是盼著連燕茹吃醉了?”
云嬌任由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你看出來了?”
“那是自然。”秦南風湊近了看她:“我多了解你?看一眼就知道你要做什么。”老友書屋
云嬌抬眼看他,眼中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笑意:“不過是湊巧猜到罷了,瞧把你得意的。”
秦南風笑了起來,抬手理她鬢邊的碎發,忽而變得鄭重起來:“小九,你要做什么都成,但有一樣,我不許你以身犯險,記住了沒?”
“一丁點都不成么?”云嬌猶豫了一下,這事兒她可不敢保證。
“一丁點都不成。”秦南風態度堅決:“你若是有個什么閃失,我娶誰去?”
“誰要你娶了?”云嬌只覺得臉上發燙,撇過頭去嗔道:“再說,你不都娶了楊慧君了嗎!”
秦南風不說話,抬起雙手掰正了她的小臉,定定的看著她。
“你看我做什……”云嬌話說了半句。
秦南風眸色微深,忽然低頭,重重的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你……”云嬌羞澀不已,一張小臉通紅,抬手捶他胸膛:“哪學來的,動不動就這樣輕薄。”
“我只輕薄你。”秦南風聲音溫柔,捉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懷中:“我都說了,我同楊慧君是逢場作戲,是假成親,我從來都不曾碰過她。”
“你先放開我……”云嬌伸手欲推開他,壓低了聲音:“蒹葭還在外間呢,還有喬巳他們在外面也能聽見……”
“我不放。”秦南風緊緊摟著她,有些委屈的道:“這幾日,我都想你了,你都不想我,你沒良心。”
云嬌哭笑不得:“你自己不能暴露身份,怎么還成我的不是了?你快放開,也不怕你那些手下笑話。”
“放心,我來的時候就將他們打發了。”秦南風輕笑著寬慰她。
云嬌這才安然的依偎在他懷中,不緊不慢的問他:“你方才說,你沒碰過楊慧君,是連手都沒碰過么?”
她問完悄悄笑了,倒要看看他怎么回。
“碰過幾回,都是她先碰我的,她垂涎我的美色。”秦南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小聲嘟囔道。
“這么說,還委屈你了?”云嬌好笑的抬頭看他:“我看那楊慧君,怎么也是個美人,又能謀善斷,你同她朝夕相對,怎么就不曾生出些情誼來呢?”
秦南風輕哼了一聲:“楊慧君那女子心如蛇蝎,當著我的面殺了我那么多兄弟,還殺了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恨我當時重傷在身,護不住他們。
此仇不共戴天,若非她還有些利用的余地,我早便不留她了。”
云嬌靠在他胸口,有些擔憂:“她一個女子能成為大淵的使者,這很不簡單,你同她打交道,可要多加幾分小心。”
“我心里有數。”秦南風點頭,又笑道:“你若是不急,等你爹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幫你灌醉連燕茹。”
“他請你?”云嬌嗤笑:“他怎會請你?”
秦南風如今雖是東岳使者,可東岳是敗軍之國,前來求和,把言歡只會趨炎附勢,東岳使者又幫不了他什么,他自然不會請。
再說他本身便是負責和親一事的官員,若是想請使者早便請了,哪會等到如今還沒個動靜?
“他會請的。”秦南風胸有成竹。
云嬌也信他,笑著點頭:“好,我等著。”
兩人便這樣依偎著說了會話,云嬌支撐不住睡著了,秦南風將她抱去床上,仔細的安置妥當了,又叫回了蒹葭,這才從后窗悄無聲息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