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嬌同秦南風聽了信,急匆匆的趕到秦春深的院子時,大夫都已經到了。
“娘,三哥哥怎么樣了?”
見眾人都站在里間不說話,秦南風拉著云嬌湊過去小聲的詢問趙忠竹。
“大夫還在診脈呢。”趙忠竹搖了搖頭,手撫著心口:“你三哥哥咳出血了,我的心里慌的很。”
秦春深雖不是她親生的,但平日對她禮敬有加,何氏也安分守己,所以,她將秦春深當做半個兒子,見他如此,也有些心疼。
云嬌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瞧見一個婦人站在角落里看著秦春深,悄悄的抹眼淚。
估摸著這便是秦春深的生母何氏了,看著倒是一副賢良的模樣。
她仔細想了想,似乎從未聽秦南風提起過何氏半句,想來確實是個本分之人,平日不會惹是生非。
大夫頭發斑白,一手診脈,一手撫著胡須細細思索。
秦春深躺在那處,不時的咳嗽兩聲,面色蒼白,憔悴至極。
片刻之后,大夫松開了手。
“大夫,犬子如何了?”秦煥禮上前關切的問。
“無妨。”大夫擺了擺手:“秦大人莫要擔心,三少爺還是咳疾,并無大礙,只是吃了過甜之物,才會引的如此咳嗽。”
“他可是咳出血了啊……”何氏忍不住上前一步。
秦煥禮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了頭。
“姨娘不必太過擔心了。”大夫笑了笑道:“諸位比老朽更清楚,三少爺這是經年的老毛病了,老朽診脈你們還不信嗎?不會出什么差錯的。”
何氏點了點頭,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那眼下……”秦煥禮上前:“大夫可否開個方子,給犬子調理調理?”
“老朽開個益氣養血的方子,照著方子抓藥吃,三少爺平日要平心靜氣,好生調養,切莫再碰甜食。”大夫叮囑了幾句,走到桌邊,提起筆來寫下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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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才剛收筆,顧氏便迫不及待的拿起藥方來吹了吹,遞給身后的婢女:“快去,叫外頭的小廝趕緊抓了藥回來煎。”
婢女自然不敢怠慢,匆匆便去了。
秦煥禮見她如此關切秦春深,心下也甚為滿意。
“如此ꓹ老朽便先回去了。”大夫趁著轉身,秦春深看不見他面上神色之際ꓹ朝著秦煥禮使了個眼色。
秦煥禮本想留下來ꓹ問問秦春深覺得如何的,瞧見大夫神色有異,自然明了。
“我送大夫。”秦煥禮伸手:“請。”
“秦大人客氣了。”大夫點了點頭ꓹ兩人并肩出去了。
云嬌朝著秦南風抬了抬下巴ꓹ秦南風會意ꓹ也跟了出去。
顧氏恰好瞧見這一幕,心里頭酸溜溜的難以言表,五叔叔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竟對這新進門的小媳婦俯首帖耳的,她心頭是既嫉妒ꓹ又有說不出的羨慕。
她怎么就不曾生出這么好的命呢?
“秦大人ꓹ有些話當著令郎的面ꓹ老朽不好直說。”到了外頭廊下ꓹ大夫站住了腳。
“此處,犬子已然不能聽聞ꓹ大夫有什么話,不妨直說。”秦煥禮一貫的笑臉不見了ꓹ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沉重。
他知道ꓹ大夫將他叫出來,私底下要說的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
“秦大人可否摒退左右?”大夫看了看院子里的那些下人。
“你們都下去吧。”秦煥禮抬了抬手。
頃刻間,下人們都散了。
他抬頭,見秦南風站在不遠處,便朝他招了招手:“風兒,你也過來聽聽。”
這個混不吝,雖說娶了媳婦兒,卻還是對讀書的事不上心,半分也不懂事,讓他聽聽這些事情也好。
“爹。”秦南風走過去,站在他身旁。
“聽聽大夫如何說的。”秦煥禮看著大夫。
“秦大人,那老朽就直說了。”大夫往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三少爺這些年身子一直都不好,都是老朽在調理,原先幾年,只是咳嗽、聲啞、聲不能出、喘氣短促,此乃肺臟敗相也。
老朽原本以為,細細調理,安心靜養,三少爺不會有什么大礙。
可瞧如今情形,三少爺已經邪積胸中,氣不宣通,且已然咯血,恐怕……”
“恐怕什么?”秦南風不禁問了出來。
秦煥禮聽的也是心中一緊。
大夫搖了搖頭:“恐怕是肺積之癥,時日無多。”
“怎么會,我三哥哥還那么年輕,他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的,大夫會不會是診錯了……”秦南風不敢置信。
“五少爺,三少爺的病這些年都是老朽在診治,怎會診錯?”大夫搖頭嘆息:“左右,秦大人要有所預備啊……”
他也有滿堂兒孫,行醫多年,知道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說這些話,他很是于心不忍。
“依大夫所言,犬子……還有多少時日?”秦煥禮有些哽咽了。
他一向是個保守刻板之人,但對于秦春深這個庶子,他卻從來不曾挑過半分他的錯處。
這孩子自幼便乖巧,打小身子弱,日日吃那苦湯子,卻也不曾鬧過半分。
大了之后,只要不是病的起不來身,他每日都是堅持讀書的。
對他這個父親還有趙忠竹,包括他親娘,都是孝順有佳,長這么大,從來不曾惹過他們生氣,事事順從。
若不是這孩子身子實在太弱了,他恐怕早就不管嫡庶,將他當嫡子一樣培育了。
這么好的孩子,他怎能不心痛?
秦南風心中也是難過萬分,三哥哥待他好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幼不大在家,兄弟間相處不多,卻情誼深厚。
陡然聽了這樣的噩耗,他一時間急紅了眼睛,卻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多則兩年,少則半年。”大夫伸出兩根手指頭,又嘆了口氣:“話已至此,老朽便先告辭了。”
“大夫慢走。”秦煥禮拱了拱手,緩緩直起身子來,僵立在那處,半晌也沒有任何動作。
“爹……”秦南風看著他鬢邊的幾縷白發,沒有了平日對他的疾言厲色,似乎瞬間蒼老了不少,心中不由得有些發緊。
秦煥禮轉頭看著早已比他高出一頭的兒子:“你都聽到了,爹只剩下你了,往后,你可要懂事些。”
“是。”秦南風低下頭。
“進去吧,好好陪陪你哥。”秦煥禮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秦南風回了房,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坐在床沿上同秦春深說了一會兒話。
秦煥禮便招呼眾人:“深兒既然沒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他是怕秦春深起疑心。
眾人不疑有他,正欲離開,便聽外頭有婢女匆匆來報:“老爺,夫人,大姑奶奶來了。”
顧氏聽到此言,心中不由一喜,總算不曾白費了這一番心思。
“到什么地方了?”秦煥禮扭頭問。
“快到院門口了。”婢女回道。
“走,去瞧瞧。”秦煥禮往外走,又回頭道:“大夫說了,深兒要靜養,你們都隨我出來吧。”
“是。”
眾人紛紛答應,只余下顧氏同何氏在屋子里照應。
秦煥禮帶著眾人才出了屋子,秦煥禧便進了院子:“大哥大嫂,你們怎么都在這處?害的我在前廳主院白跑了兩趟。”
“這個時候,你怎么忽然來了?”秦煥禮有些奇怪。
這不年不節的,又才出了邸舍那樣的事情,照理說,沒幾個月這個大妹妹是不會登門的,這無緣無故的,難不成是又出了什么事?
“我聽說,你們要將掌家之權給她?”秦煥禧說著伸手一指云嬌。
她仗著同秦煥禮一向親近,便有些肆無忌憚,當著這么些人的面,直截了當的便問了出來。
云嬌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又看看急匆匆趕來的秦煥禧,總覺得,秦春深咯血這事,有些趕巧了。
秦南風拉過她的手,給了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秦煥禮臉色有些難看:“這話,我也是下朝回來才聽說,你跟前是有耳報神?這么快就得了消息。”
他才聽說秦春深時日無多,心中本就難受,今朝原本不打算理會這等閑雜之事,云嬌既然進了門,也就不算外人了,若是能管好后宅,那自然是好事一樁,他沒理由攔著,也沒那個興致。
他這個大妹妹倒好,來了見這些人都在秦春深院子里,半句不問秦春深身子如何,開口就說掌家之權,秦春深所以說是個庶子,可也是他的親兒子,就這么不值得她關切嗎?
還是說,他兒子的身子,都比不上區區的掌家之權?
趙忠菊輕嗤一聲:“這是我三姐姐家的家事,哪里輪得到你這個出了家的大姑子回來管?”
她一向同秦煥禧不對付,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擠兌她的機會。
“這是我們秦家的事,輪得到你來插嘴嗎?”秦煥禧不甘示弱。
趙忠菊看她不順眼,她還早看她不舒服了呢。
“你別忘了,你早就出了秦家的門,幾十年了,孫子都有了,你是祝家的人。”趙忠菊豈會饒她:“之前,我三姐姐什么都由著你,怎么著?你還上癮了不成?打算掌管秦家后宅一輩子嗎?”
秦煥禧還要再說。
“別吵了。”秦煥禮一揮手,斷喝了一聲:“煥禧,這些年辛苦你了,我這做大哥的心里也過意不去,往后,家里的事就交給云嬌吧。”
上回邸舍得事,雖說秦煥禧推出個吳掌柜來頂罪,可他也是在官場混了十幾年的人,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的關竅?
只是都是自家兄妹,他不想太過于斤斤計較,也就順水推舟,將那事兒揭過去了。
自然,他也是存了讓大妹妹好自為之的心思。
可看她今朝這囂張的氣焰,分明絲毫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且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似乎她管著家里后宅的這些事是天經地義的一半。
反過來說,就好像云嬌掌管后宅反而名不正言不順了,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再加上秦春深的事,他心中郁結,也不想多說,丟下這句話便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老爺……”趙忠竹猶豫了一下,拉著趙忠菊也跟了上去。
她怕自家妹妹留在這處,等會兒又同秦煥禧吵起來,秦煥禧吃了這么大個癟子,還不知要鬧出何等事來呢,還是離她遠些的好。
想到這里,她回頭看了一眼云嬌,也不知她能不能應付過去?不過,想起兒子的身手,他又那么疼媳婦,她也就不那么擔心了。
“好你個把云嬌。”秦煥禧看著云嬌,不怒反笑:“真是好手段,才進門不過幾日,便揭破了邸舍之事,又奪了掌家之權,好生厲害啊!”
“大姑母過獎了。”云嬌淺淺一笑:“同大姑母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秦煥禧冷哼了一聲:“想攬瓷器活,你得有那金剛鉆,你確定,你能管得了這后宅?”
“那就不勞大姑母費心了。”云嬌挽著秦南風:“爹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當竭力相報,將這后宅好生整頓一番,眼下,就不在這里陪著大姑母了。
大姑母記得留下來用飯,我會吩咐廚房多加幾道菜的。”
她說著微微一福,便挽著秦南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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