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你真的不要水明山這套房子了嗎?”
李東緣再一次的問他,看著他離開下樓時的背影,連他都猜不出來,陳少卿現在是有多么痛苦。
從小到大,天海伯父和伯母待他很好,小時候他們去上學都會一起,李家出事后,陳家便一直照顧著他,李東緣十分感激他們,看見陳少卿如今被她傷成這幅模樣,他只能干看著他去承受這份痛苦,而自己卻什么辦法都沒有。
陳少卿一步步的下樓,聽見他的話后,站住腳發了一會兒的愣,隨后又繼續扶著樓梯緩慢的向前走著。
“少卿!真的要賣掉嗎!”
陳少卿:“人去城已空,我又何必住在這里呢?”
李東緣嘆著氣:“好,我會聯系買家,海邊的住宅已經安排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過去。”
說完,他走上前去扶著他,下樓。
世界上的黑暗再恐怖又能如何?對于他來說,不僅僅只是眼睛看不見了,就連心也被塵封起來。
海邊住宅樓
李東緣帶著他來到這里,房子臨近大海,屋外時不時還有那海鷗飛過傳來的聲音,顯得悠閑愜意。
他為了陳少卿的行動安全,安排了幾個安保以及在原來家中安排的保姆,給他做飯,洗衣服,照料他生活中的瑣事。
砰砰……砰砰……
這日李東緣忙完集團的事情,趕到海邊住宅的時候,一進屋子便聽見他關在房間里面摔東西的聲音。
保姆:“李先生,陳先生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每天都會在房間里面摔東西,今天又是這樣。”
李東緣聽著她說的話,走到樓上去敲了敲門:“少卿,我來看你了。”
聽到門外李東緣的聲音,他這才停止了繼續摔東西,扶著墻走到門口,打開了門:“你來了啊,快進來坐。”
李東緣笑著,從地上撿起他完飯后摔碎的碗盤。
“生氣了?生氣也不能摔這些東西啊?多危險,你現在可……”他剛想說他看不見,卻又制止了這句話。
陳少卿微微笑著:“我是個瞎子了,東緣,你說就是了,我們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再說了,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不是多虧了你照顧。”
李東緣:“少卿,別這么說,我一定會找到醫治你眼睛的辦法。”
說著,李東緣扶著他走出房間門,下著樓梯。
“少卿,住樓下不好嗎?你住樓上多麻煩,來來回回的上下樓,而且你這眼睛也不方便,要不就聽我的咱們就住樓下好嗎?”
陳少卿會心一笑:“東緣,我知道你的好意,為我著想,可是我不想如同一個廢人一樣,住在樓下找不到任何的事情可以去做,我覺得現在這樣子最起碼我還知道自己活著,每天還可以來來回回的上下樓。”
李東緣:“可是,萬一你這磕碰著了怎么辦?”
“沒事的,熟悉熟悉不就好了。”
他嘆著氣,無語的看著極其任性的陳少卿,畢竟這個性格他可改不過來,只有那個女人可以——可她卻狠心的離開了他!
走到樓下大廳,李東緣扶著他坐在沙發上面,揮了揮手讓門外的兩個人走了進來。
“少卿,這是給你找的導盲老師,還有男看護,你不說早上起床穿衣服麻煩嗎?找了個看護讓他幫你,你看怎么樣?”
陳少卿思索了一番后:“東緣,讓他回去吧,我想你應該也明白,我那只是說說而已,衣服再難穿,我費點心思,研究一下熟練了也就好了。”
李東緣看了看皺著眉頭的他:“那好吧,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就不強求什么了,導盲老師我給你帶來了,你和他好好交流一下。”
“謝謝你了,東緣,對我的事情這么費心。”
李東緣笑了一下:“切,我和你是什么關系啊,這有什么費心思的,你好好學習盲文,以后老了我也看不見的時候,你也教教我。”
陳少卿大笑:“你可不能像我這么瞎,不然我可教不了你,我本來就看不見,老了你再看不見,我找誰玩去?”
李東緣:“沒事啊,兩個老頭子以后拄著拐杖撩妹去。”
陳少卿笑得不行:“那恐怕只有你了,我可做不出來那種事情。”
兩人開著玩笑,李東緣許久都沒有見過他這么開心的笑容了,仿佛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似的。
將盲文老師留下后,李東緣去了醫院看看房少芳。
一進病房門,房少芳親切的叫著他:“先生好。”
他沒有回她,走近后問著護士:“怎么樣?她的情況好點沒有?記起什么事情了嗎?”
護士搖搖頭:“還是不行,但具體情況,你可以問問醫生,他知道的清楚,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李東緣看著房少芳這個樣子便十分來氣,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這真的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反正莫蘺也以為她的母親和陳少卿當日一起死去了。
萌生出了不好的想法,李東緣搖晃著腦袋,清醒著,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她的情況怎么樣?還能恢復嗎?”
醫生告訴他:“李先生,這兩個月來的觀察和治療下,她都無法康復,估計是要一直都這個樣子了。”
“沒有別的辦法嗎?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你需要什么就說。”
醫生搖著手:“不不不,不是錢的問題,我也知道房女士對于你和陳先生的重要性,但是病情就是這么個病情,藥物治療和手術都沒有辦法,只能靠她自己去慢慢回憶了。”
李東緣微微閉上眼睛:“要是她一直醒不過來呢?”
醫生看著他:“我建議李先生帶她去康復治療醫院,讓她在那里生活,去接受治療,或許會更好,那里有專業的康復治療師,讓他們幫助房女士,可能會有想不到的結果。”
李東緣想了想,覺得可行,隨即讓院方安排了柳市內最好的康復醫院,讓她在那里接受治療。
從醫院離開時,他又出于擔心,去了那家康復醫院,給他們說了些事情,讓他們好好照顧一下她,這才放心下來。
臨走時,路過盲人康復治療部,看見那導盲杖后,尋問醫院要了個質量最好的滿意的拿著,摸了摸,掂了掂重量點著頭。
下午他開著車子來到海邊住宅樓,看著還在和導盲老師學習的他,李東緣坐在他旁邊。
導盲老師看他來了打著招呼:“李先生,您來了。”
陳少卿一聽,高興極了:“東緣,你又來了,可無聊死我了,這盲文不好學啊,我這觸感不行啊。”
李東緣故意裝著嘲笑他的樣子:“咦,還大BOSS呢?這點小事都學不會,我閉著眼睛試試。”
說著,他閉著眼睛將手觸摸在那書本上,摸到的全是些凹凸不平的小點,只摸了一小會兒,他都感覺到自己的觸覺疲勞,不知道自己摸的是什么。
陳少卿:“是吧,是不是不簡單。”
李東緣死要面子活受罪:“這……這……有什么難的。”
“那你摸出來了?”陳少卿忍著笑。
李東緣嘆著氣:“好了好了,你贏了,的確這不好學,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學會的,我還等著你教我呢。”
陳少卿回他:“好,絕對學會了它。”
說著,李東緣將導盲杖拿了出來放在他手中:“我今天去了康復醫院,路過那里順便給你帶了一個,你試試用這個走路。”
陳少卿接過他遞給自己的導盲杖,打開后站起身子來,隨著導盲老師的指引下,陳少卿學的很快,熟悉了一番后,大概也學會了如何去用它。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來年陳少卿終于學會了去摸盲文,熟練地用導盲杖去生活。
他每天起來穿衣服是一件很費心的事情,也很費力的事情,陳少卿沒有像以前那么的在意外表去分衣服的前后,正反。
來年冬天也冷,有時候他獨自去外面溜達,時常因為風太大,吹的他頭疼,不一會兒就迷失了方向,甚至該在哪個路口拐彎回家他都不記得,找不到回家的路。
路人成為了他求助的希望,他們見他是個瞎子,穿著雖然不太整齊,可都是名牌衣服,極其奢華。
好心的路人會將他送回,有時候遇到心意不好的路人,他們便把他口袋中的錢包偷走,拿完里面錢然后還給他,最后以一句不知道路怎么走,不清楚路線,偷走錢離開,把他丟在原地,直到有好心的人送他回家。
好幾次他都遇到了這樣的人,有些人已是慣犯,偷習慣了他的錢。
這年冬天,柳市下著雪,下了一整周都沒有叫停的意思。
圣誕節這天,李東緣買了些好吃的食物,來看他,準備煮個火鍋,讓他感受一下這冬季的溫暖,可到了他家,門外卻都是他們著急的神情。
李東緣提著袋子走上前去。
安保:“李先生,陳先生不見了,我們找了好幾遍,剛準備給你打電話說明情況。”
李東緣看著天空中又開始下著的大雪,放下手中的食物袋子,拉緊了衣服,獨自出了院子,走向街道。
家中的安保和其余眾人也隨之趕出來,分頭尋找著他。
李東緣走了好幾個岔路口,天空的雪開始變大,路燈所映射的燈光都快要被這飄來的大雪覆蓋著。
岔路口口的公共休息椅子上面,他看見了蜷縮著躺在上面哈著熱氣的他。
李東緣急忙走上前去,攙扶著他起身坐起來,被這冷氣凍得直打抖擻的陳少卿,顫抖著雙腿,就連牙齒都在打抖著。
李東緣把他背回了家中,靠在暖氣旁,打電話讓他們回來后,讓保姆阿姨煮了些姜湯水,給他喝著。
許久后,陳少卿才好了許多。
李東緣:“這么冷,跑出去干什么?”
一旁的安保告訴著他:“李先生,陳先生不讓我們跟著他,而且他有時候出去,身上的錢都會被街道上的小偷偷走。”
李東緣不解的問著他:“少卿,為什么你不讓安保跟著你?他們是我請來保護你的,你這個樣子,出現什么事情了怎么辦!”
陳少卿露出些笑容來:“沒事的,我就是出去轉轉,我將才覺得雪下的小,就想著出去走一走,可沒想到雪突然間一下子下的這么大,我都迷失了方向了。”
李東緣看著挨凍的他,對他說到:“今天出去,是因為圣誕節吧?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嗎?”
陳少卿尷尬的笑起來:“我哪有什么心思啊?就是單純的出去走一走,這雪下了一整周……”
“是因為莫蘺吧?”
李東緣一語說破,陳少卿還未解釋完的話,憋回了口中。
是啊,今天是圣誕節,是他和她結婚的日子,也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她的日子。
陳少卿沉默起來,端著手中還有些溫暖的姜湯,搖晃著,將它們一口喝完,連同姜片也吃進嘴里面嚼著。
辣味充斥著整個口腔,他眼睛濕潤起來,別人不知道,李東緣一眼就看出來他的心現在是多么的痛苦。
姜片的辣味,不足以讓他的眼淚就這么流出,他難過的不是這辛辣的姜片,而是那莫蘺選擇離開他的痛苦,讓他流下淚來。
李東緣接過他手中的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少卿,我買了些好吃的,我們好久沒喝酒吃火鍋了,今天我們就在家里喝上幾杯酒怎么樣?”
陳少卿點著頭,李東緣和家中保姆阿姨準備著,他回到樓上洗漱了一下,換了件衣服,穿好后,這才下來。
火鍋味飄過他的味覺,一聞便很香。
見他拿著導盲杖走下來后,李東緣上前扶住他坐在餐桌旁。
“哎,你還別說,你學的挺快的,連這導盲杖都被你用的如此熟悉了。”
陳少卿收起導盲杖:“是吧,我也覺得我挺厲害的,不到五六個月我都學的差不多了,雖然不太熟練。”
李東緣給他碗中夾了個牛丸:“丸子好了,你快嘗嘗怎么樣?試一試味道。”
陳少卿夾了夾那丸子,表情微變,將它叨起沒有任何的步驟,竟然把它一口吞下。
“哎,你不嫌燙啊,這丸子也不是這么吃的啊,最起碼涼一下啊。”
陳少卿緊咬著牙關,即便那汁水再燙,他也忍受著將它吃掉。
一幕幕回憶再現
……
這樣子,先用一根筷子扎一下,然后擠一擠里面的湯汁,不然會很燙,然后輕輕咬上一口,試一試溫度,之后便不會被燙到了。
……
他又怎會不知道這個東西有多么的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