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林羨余是真的挺佩服那幾個年輕小常在、小答應的，一個個年紀都可以當雍正四大爺的孫女了，卻還能整日精心裝扮、努力邀寵。
不過這些年，宮里雖添了些新人，卻沒見誰懷孕。
可見雍正四大爺真的是老了。
禛長長嘆了口氣，“一晃眼，朕與你結縭已有四十載了。有時候，朕常常會想起你剛剛嫁給朕時候的模樣。”
想念十歲蘿莉的我？林羨余心情有點微妙。
但也只能配合地跟著一起感慨，“是啊，都已經四十年了。”
禛放下那份遺產分配草案，“朕聽吳太醫說，你最近脾胃不和。”
林羨余笑了笑：“不妨事，小毛病。”
禛正色道：“既然是小毛病，就別胡思亂想。”說罷，他將那份遺產分配草案三兩下撕得粉碎，丟進了一旁的瑞獸薰爐中。
林羨余：……
她揉了揉眉心，一臉無奈，“皇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撇下政務的？”
禛神色肅然，“朕秘密立儲已有多年，你都不曾問過朕那正大光明匾額后寫得是誰的名字。”
林羨余心中腹誹：我管你立誰？
禛深深凝視著她：“你覺得，朕在那上頭寫了誰的名字？”
林羨余原本是不想干政的，但想著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便也沒憋著，“我覺得您誰的名字都沒寫。”——她這些年用天眼掃過很多遍了，一直都是空白的！丫的，居然還沒考慮好！四大爺啊四大爺，要知道你也只剩下四年壽命了！再不做決定，仔細身后出亂子！
聽到這話，禛先是怔了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唯有你，最懂朕！”
說著，禛拉著她的手去羅漢榻上坐，“不過你放心，朕……也差不多該做決定了。等朕決定了，會告訴你的。”
林羨余笑了笑：“您沒必要告訴我的。”
禛默了默，“是啊，朕也無非就是在弘昐和弘歷之間選一個，這兩個孩子對你都十分孝順。”
林羨余腹誹：孝順個屁！還不都是為了獲得她的支持？可她若是真的支持他們其中一個人，雍正四大爺絕對要翻臉。
禛執著她的手道：“你是個好皇后，也是個好母親。朕自然要為你安排好一切。”
林羨余輕笑了笑：“皇上難道就沒想過，興許我會走在您前頭？”
禛板著臉道：“你比朕足足年輕了四歲，怎么會走在朕前頭？別胡思亂想！”
林羨余有些無奈，也是因為她身子骨這些年都太好了，誰都不覺得她快死了。反倒是四爺這些年老得很快，所以弘昐和弘歷都想要爭取她的支持。
禛忽的道：“只是齊妃粗鄙低劣，熹妃也是愈發小算計不斷，朕……不會給你留下后患的。”
林羨余心里咯噔一下，四爺這難道是要殺母留子？
林羨余正想勸慰兩句，又想到自己的壽命將盡，便也不堅持了。反正等她死了，也就沒必要留子去母了。
四十載相伴，林羨余忽然還真有點不舍得四爺，她低聲道：“皇上最近氣色不太好，眼里血絲更多了。朝政再忙，您也得好好休息啊。”
林羨余也是服了這位工作狂，自當了皇帝，平均每天睡眠不超過三個時辰！要知道，丫的可不是二十來歲小伙子，你都是老大爺了，眼看著都是個老爺爺了！
禛揉了揉眉心，“朕也想歇息，只是……”禛又把回頭的話咽了回去。
林羨余知道，四爺從不跟她說前朝的事兒。
便勸道：“您昨晚肯定又熬夜了，不如在我的碧紗櫥里小憩一會兒吧。”
禛其實正想回去批折子呢，但瞧著皇后如此懇求，便點了點頭，進了碧紗櫥內。
林羨余點了一爐安神香，嘴上道：“我方才在牡丹亭遇見……”
話說到一半，卻見雍正四大爺已經酣睡了。
林羨余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可以聞到四爺身上有薄荷油的氣味，想也知道又是用這個提神批折子了。
“唉。”嘆了口氣，她上前給四爺掖好了被角，放下了帷帳。
走出碧紗櫥，林羨余再度回到書房，正想把遺產分配草案再擬一遍，玉椿滿是歡喜地道：“恭喜娘娘，您日后可以高枕無憂了。”
林羨余睨了玉椿一眼，自孔嬤嬤榮退之后，玉椿便是她身邊的管事大嬤嬤了。
她揉了揉眉心，“我可沒想當皇太后。”
這時候，首領太監慌張跑了進來，“主子娘娘，年貴妃病倒了，太醫說，怕是不太好。”
林羨余嘆了口氣，這個小年糕還真真是個病秧子，當初生育落下的病根，到底還是影響了她的壽數。
雍正九年的夏天，貴妃年氏薨于圓明園行宮，追謚為敦肅貴妃。
臨死前，小年糕到底還是把兒子塞給她了。
林羨余表示很無奈，她貌似得了胃癌了，也活不了太久了。不過好在四爺已經同意，等敦肅貴妃喪滿三年，就讓福惠出繼，這娃子遠離了奪嫡，后半生應是無虞了。
隨著天氣轉涼，年貴妃尾七祭禮過后，林羨余終于病倒了。
為此，雍正震怒，林羨余躺在病榻上都能聽到他的怒斥聲。
“皇后之前好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病倒了？！吳謙，你就是這么給皇后診治的？來人，把這個庸醫給朕拉出去砍了！”
林羨余只得強撐著爬了起來，“皇上，吳太醫已經盡力了！”——系統前幾天就提醒她，她已經是胃癌晚期。
尼瑪的，當時氣得她險些炸了。
又是癌癥！又是不治之癥！
感覺這個破系統簡直就是韓劇附身了！你怎么就不能來個肺癆、瘧疾？！
禛快步走到病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滿是血絲的眼睛一瞬間有些濕潤，“你先前非要寫那個遺產單子，莫不是早就料到——”
林羨余默了默，“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這輩子，得皇上愛重，已經沒有什么遺憾了。”
想到生存點數馬上就要落袋為安，她反而有點期待。不過看到雍正四大爺這幅樣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薄情寡義了。
林羨余忙安慰道：“臣妾已經年逾五十了，只盼著皇上能保重自身。還有吳太醫，他已經盡力了，還請皇上不要怪罪太醫院的眾位太醫們。”——畢竟胃癌晚期擱在現代也沒得治啊！不能怪這些古代醫生啊。
禛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渾濁的老淚滾落了下來，“賢玉……”
林羨余一怔，四爺從來不喚她的名字，做皇帝之前一直叫她福晉，做了皇帝之后便叫她皇后。似乎這還是第一次，喚了她的閨名。
林羨余笑了笑，低頭伏在他懷里，不再多言語。
禛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了兩句，然后道：“你覺得如何？”
林羨余闔上眸子，“這兩個孩子都很優秀，不管皇上選誰都好。”——告訴她干嘛？她快死了好伐？
稍微安排一下后事，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畢竟癌癥晚期很遭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