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貝勒遇刺一事,使得歌舞升平的杭州陷入了焦灼中。
自然了,八貝勒受傷的部位當然不可能為外人知曉,旁人只以為八貝勒是被暗箭所傷,誰又會想到這一記暗箭,竟斷了八貝勒子孫呢?
這會子,八福晉已經哭成了淚人,早晨出去還好好的,午后回來,丈夫就成了個廢人。下輩子要守活寡的八福晉哪里受得了這種打擊?
更要緊的是,皇上是斷斷不可能把皇位傳給一個廢人兒子的!
也就是說,這一記暗箭,可比什么“辛者庫賤婦所出”的辱罵,來得嚴重多了。
八貝勒這會子還處于昏迷中,但九貝勒、十阿哥已經早早過來探視兄長了。
八福晉早已不復往日明艷光鮮的模樣,她哭了一宿,眼睛早已腫若核桃,眼里滿是絕望之色。
哪怕毒蛇如禟,這會子也有些不落忍,“這世上有的是醫術高超的大夫,一定會有辦法的。”
八福晉一瞬間再度涌出淚水:“連太醫都說,后半輩子是不成了,還能有什么法子?”
十阿哥氣得跺腳,“可惡的前朝余孽!竟敢光天化日刺殺皇子!杭州知府和織造都是混賬!居然到現在都沒抓住刺客!”
禟皺眉瞪了弟弟一眼:“八哥還在里頭昏睡著,十弟,你小聲點兒,別吵醒了……”
禟的話還沒說完,內室便突然傳出一聲“啊”的痛苦凄厲的慘叫聲,不是八貝勒又是誰?
八福晉只覺得揪心無比,她飛快沖入內室,便見八貝勒已經醒了。
八貝勒原本溫潤儒雅的面龐此刻慘白而陰郁,他雙手顫抖著正要摸向自己下身,見狀,九阿哥急忙上去一把握住八貝勒手,“八哥,不能碰傷口,你放心,還是保住了……一部分的。”
八貝勒渾身都在簌簌顫抖,他聲音嘶啞,眼中還帶著最后一絲希冀:“九弟,我、我是不是成了個廢人?”
八福晉瞬間淚落連珠,“八爺!咱們后半輩子,可怎么活啊!”八福晉哭嚎著撲在了八貝勒身上。
八貝勒眼底最后一抹希望之火瞬間湮滅了。
禟忙道:“只要好好養傷,還是有希望的。而且民間也有很多醫術高超的大夫,總會有辦法的。”
八貝勒臉色苦得如黃蓮一般,他嘴唇顫抖,整個人仿佛是一瞬間就枯槁了。
十阿哥看在眼里,忙拍著胸脯道:“八哥八嫂,你們別怕!我有兩個兒子,可以過繼一個給你們夫妻!我這兩個兒子都是八嫂的同族堂妹所出,也是愛新覺羅家與郭絡羅家的兒子。”
聽到這話,八福晉倒是有些許心動。
禟立刻狠狠瞪了十阿哥一眼,“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禟倒不是怕十弟這話刺激到八貝勒,就怕八貝勒會因此多心多疑。
而八貝勒竟像是沒聽到十阿哥的話似的,蒼白的臉色瞬間陰郁狠辣了起來,“到底是誰要這般害我!!”
禟嘆了口氣,“我覺得,未必是沖著八哥來的,畢竟當時窗戶都關得嚴密,只怕是前朝余孽。介時不管殺了誰,都算是成功了。”
十阿哥立刻道:“這還用說!除了前朝余孽,誰還有這么大的膽子?!”
八貝勒忽的冷冷看了十阿哥一眼,眼底盡數是陰霾。是十弟主動邀他和九弟湖上宴飲……他至今無子,注定徹底絕嗣,便只能過繼兄弟之子……而與他最親近的兩個弟弟,九弟膝下只有四個女兒,只有十弟有兩個兒子。
但九弟有一點兒說得對,當時是關了窗戶的,刺客應該無法瞄準他才對!
但是那一箭……
想到昨日的一箭,八貝勒只覺得痛入骨髓!
禟見八貝勒臉色晦暗不定,忙寬慰道:“八哥,你現在切忌費神,先養好身子再說。”
安慰了八貝勒幾句,禟留下一些滋補的藥材,便硬拉著十阿哥離開了。
走出八貝勒的宅第,十阿哥一臉不滿:“九哥,你今天怎么老針對我?”
禟氣得都要翻白眼了,“你個蠢貨!這個時候,你居然在八哥面前提過繼的事兒!八哥聽了,得有多刺心!”
十阿哥一愣,訥訥道:“我、我也是一片好心!”
禟怒道:“八哥心里正難受,你以后在他面前要謹慎言語!實在不會說話,你就把自己當啞巴!”
十阿哥被哥哥訓得劈頭蓋臉,心下雖然憋屈,但也知道九哥說得有道理,只得甕聲道:“知道了。”
禟嘆了口氣,這個蠢貨啊。
杭州城處處戒嚴,但也抓到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射爆八貝勒要害部位的刺客終究還是沒能抓到。
但值此之際,康熙卻要回鑾北京了。
畢竟杭州這邊鬧刺客,讓康熙也覺得不安了。
所以康熙以太子礽染病為由,決定提前回京。
對此,林羨余心里暗罵一聲“渣爹”,“八貝勒都這樣了,還能舟車勞頓嗎?”
禟嘆了口氣,“路上小心些,應該是無妨的。只是八哥的心情很糟糕,他似乎有些懷疑十弟了。”
林羨余懵逼:“懷疑草包老十?他腦子進水了不成?老十若是有這本事,還用得著給他當小弟嗎?”
以十阿哥的血統,那可是僅次于太子,他若是有腦子,自己奪嫡就是了,還用得著支持八貝勒?
禟嘆了口氣,“的確是這個理。可是八哥現在哪里還能保持理智和冷靜?”
林羨余撇嘴:“連跟了自己這么多年的兄弟都不信任,這個八貝勒,未免太多疑了些!”——她一直以為四爺就夠多疑的了,沒想到八貝勒這個“溫文隨和”的“八賢王”居然是個更多疑的主兒!
禟苦笑了笑,“十弟心思直,沒那么多心眼兒。”——先前他還慶幸,西湖游玩是十弟的主意,這會子倒是后悔選在那日動手了。
林羨余暗道:這個草包老十也是夠悲催的,居然給禟背了黑鍋。
“不過也不打緊,八哥也只是懷疑。”禟心里不禁有些過意不去,心道,他以后得多提點著十弟。
好在,經此之后,八哥是徹底沒了希望,就算八哥想對十弟怎樣,也沒那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