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之下,那張容顏竟還是毫無瑕疵,端的是人比花嬌!寶親王弘歷看在眼里,神色不由一呆。
林羨余暗暗蹙眉,連忙舉起手中的蘇繡納紗蝶雀團扇,遮住自己的臉蛋。
弘歷這才恍然回過神來,連忙拱手道:“嫻嬪娘娘金安。”
林羨余點了點頭,她如今也是個正經母嬪了,自然可以安然受了皇子的禮。
弘歷又笑著輕推了推掛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兒,低聲道:“扎喇豐阿,快給嫻娘娘請安。”
三格格活潑頑皮,但不是不懂規矩,她連忙松開了抱著自己阿瑪的雙臂,端端正正上前兩步,雙手做粉拳在腰側,蹲了蹲小身子,奶甜地道:“扎喇豐阿給嫻娘娘請安!”
林羨余微笑頷首,“三格格真乖。”
弘歷忙上前一步,滿是歉然地道:“扎喇豐阿沒有沖撞到娘娘吧?這孩子有些頑皮,讓本王與福晉很是頭疼呢。”
林羨余作為庶母,可不想跟皇子打交道,便淡淡道:“不妨事。”
然后,她退后一步道:“天兒有些熱,本宮就先告辭了。”
雖然林羨余本質上也是個渣女,但她一輩子頂多只渣一人!
對于弘歷這種,渣完這個渣那個,渣個沒完沒了,還不覺得自己渣的頂級渣男,實在恨不得死生永不相見。
不過,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弘歷對自己的孩子們,似乎都還不錯。
比如說這位三格格,便是日后的固倫和敬公主,大清有史以來,第一位撫蒙卻留京的公主!弄得人家額附跟上門女婿似的。
還有這位三格格的名字,果西楚喀是可愛的意思,扎喇豐阿是長壽之人,加起來就是可愛又長壽之人。
雖然有點俗氣,但也可見弘歷的的確確是個心疼女兒的。
弘歷雖然渣男,但還真不是渣爹!
雖然歷史記載,大阿哥永璜、三阿哥永璋被乾隆狠狠罵了一頓,然后就相繼郁郁而終,算是被乾隆罵死的。
但是,這還真不能怪乾隆,這倆娃是有錯在先,在元皇后喪禮上失儀,而且乾隆也只是訓斥了一頓而已,擱在康熙朝,哪個皇子沒被他們老子罵得死去活來?但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繼續鬧幺蛾子!
實在是這倆娃心理素質太差!
也可見,乾隆這個爹平日里太寵溺兒女,以至于連這點挫折都受不了。
她以前見識過的渣男,也往往同時自帶渣爹屬性。
弘歷這個渣男,比較特殊,只渣女人,不渣兒女。
若是給他當大小老婆,那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若是給她當女兒,那就相對比較幸福了。
清朝的皇帝,還真是渣得各有特色啊。
回到賢寧殿,林羨余吃了一盞冰鎮香糯飲,燥熱全消,渾身都舒坦了不少。
正在此時,太監臨安躬身進來稟報:“主子,御前傳信,萬歲爺午后會駕臨,還請主子預備著。”
林羨余點了點頭,皇帝若要駕臨,通常都會差人提前傳訊,好叫嬪妃拾掇儀容、準備迎駕。
晌午的日頭正是毒辣,林羨余再不情愿,也得趕緊拾掇打扮,然后去殿外,靜靜候著,等著皇帝大爺駕臨。
雖說林羨余不至于被這點日頭給曬得中暑了,但心里還是不爽的。
她大約明白,自己為毛兩輩子都沒法真心喜歡四爺了。
像四爺這種男人,就是妥妥的封建男性,幾乎不會設身處地為女人考慮,即使他敬重發妻,但他的敬重,往往都是想當然的敬重,他從來不去問問烏拉那拉賢玉是否需要這樣的敬重。
“皇上萬福金安!”見雍正四爺姍姍來遲,林羨余趕忙擠出個笑容,上前行禮。
“平身吧。”雍正只掃了她一眼,神情似乎有些冷淡,然后就大步進了殿中。
林羨余的賢寧殿用了足足的冰,殿中一派清涼宜人,跟殿外日頭底下,簡直是兩個世界。
林羨余忙親自奉了涼茶,“如今雖不到最熱的時候,但晌午的日頭還是有些毒辣,皇上仔細中了暑。”
雍正接過涼茶,卻不急著喝,而是擱在了一旁的花梨木炕幾上,“今日貴太妃和貴妃在牡丹亭選閱漢軍旗秀女,你可去瞧了?”
林羨余一愣,忽的有些明白,雍正今日為什么叫人傳了信,卻比預定時間來的晚了半個鐘頭,而且還這般冷淡了。
林羨余面帶微笑,坦然道:“臣妾不敢叨擾貴太妃和貴妃娘娘甄選秀女,只遠遠瞧了一眼。不過倒是瞧見寶親王和三格格了,三格格粉雕玉琢,很是可人。”
是了,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事情,又能瞞得過誰的眼睛呢?
何況雍正四爺的性子,本就是喜歡掌控一切。
見她目光清朗,毫不遮掩,雍正默了默,這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涼茶,道:“今日的涼茶不錯。”
林羨余腹誹:不過就是尋常涼茶罷了!這副模樣,倒像是有些心虛了。
這疑心病,果然是隨著年紀越大也愈發重了。
飲了涼茶后,雍正四爺又道:“這次選秀,朕已經吩咐了貴妃,選兩個漢軍旗秀女充作‘上記名’便是。”
所為“上記名”,就是給圣上自己留的秀女,除此之外,還有尋常的“記名”——便是留著賜婚宗室的。
林羨余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皇上,臣妾喜靜,這賢寧殿以后可否一直讓臣妾一直獨住?”——對于四爺這個男人,林羨余真的興不起一丁點獨占的念頭。但是,她到底還是不喜歡自己的宮苑里,也住進別的嬪妃,瞧著實在礙眼。
聽了這話,雍正四爺嗔道:“你倒是膽大,竟在朕面前拈酸吃醋起來了!”
林羨余看得出來,四爺不但沒生氣,反而有些高興的樣子。
林羨余莞爾道:“臣妾不敢欺瞞皇上。”
雍正笑著一把抓起她柔軟的小手,“也罷,這山容水泰,空的殿宇也不少,你若不喜,朕會吩咐貴妃將新人安置于別處。”——其實雍正就算不吩咐,熹貴妃也沒膽子給她添堵。
“多謝皇上。”林羨余趁機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回來,屈膝做了個萬福禮。
雍正忽的感慨道:“有時候,朕時常有一個念想,想著朕與朕的皇后,應當是‘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才是。”
林羨余垂下眸子,道:“臣妾入宮的時候,先皇后已經病重。但臣妾知道,皇上很是愛重皇后。”
提到先皇后,雍正蒼老的眼眸忽然明暗不定,良久之后,他長長道:“她不該是那樣的……朕總覺得,不應該是那樣。”
林羨余:果然還是殘留了些許記憶殘影啊。
“罷了。”雍正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她人都去了,朕也不想計較了。朕已是知天命之年,這身子也大不及前了,也不曉得還有多少壽數,但想著,以后有你侍奉在側,倒也極好。”
林羨余:這話我聽著怎么有點不爽呢?
但她還是趕忙道:“皇上正當盛年,定能長命百歲。”
雍正笑了:“旁人見了朕,都是滿口萬歲,朕聽著都假的很,還是你的話更真心些。”
真心?她這輩子對雍正四爺,還真沒什么勞什子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