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經是乾隆三十年。
而林羨余此身也已經年逾五旬。
若是撤下慧眼惑人的偽裝，她的臉蛋也已經不復嬌嫩，眼角眉梢有了些許細紋，法令紋也出來了。
唉，歲月催人老啊。
然而，在旁人眼里，仙羽仙姑卻是數十年容顏不改、青春依舊。
若不是她的羽化觀鎮壓著無數“妖魔鬼怪”，只怕求仙問道之人早就踏破羽化觀的門檻兒了。
這些年，她身邊的丫鬟也換了一批又一批。林羨余不想耽誤這些女孩子的青春，哪怕她們自己想留下來做道姑，林羨余也會明言告訴她們沒有修仙的資質。
只是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侍女寧可嫁給外院的男仆，這樣就可以以媳婦子的身份繼續留在羽化觀了。
對此，林羨余倒是沒有攔著。
畢竟，只要她活著一日，就沒人敢得罪羽化觀，哪怕只是羽化觀的婢仆，也比外頭的尋常百姓活得輕松順遂許多。
羽化觀侍女男仆婚配，生下的孩子便是家生子，略大些便可以充作婢仆。
以至于，林羨余漸漸的，竟不怎么需要采買侍女了。
因當初乾隆皇帝將莫干山莫干嶺一帶百頃土地皆劃歸她名下所有，其中就包括莫干嶺下的一大片平坦荒地，林羨余叫人開墾成了良田，并租給了附近村鎮上的農民，每年也能有不菲的租子收益。
另外還在莫干嶺平緩的后山坡栽植茶樹，制成黃芽茶，再加上一些山中的土特產，林羨余漸漸的，都不需要取芥子空間里的銀子來維持道觀開銷。
也就是基本實現了財務自由。
自然了，她每年出去云游，經常大手筆買買買，這些通常都是花芥子空間里的銀子。
春日是個好時節，小樓外，幾個年輕的小丫頭拾掇著山中采回來的珍稀菌子。
畢竟在古代，也不計劃生育，她道觀名下的婢仆數量已經相當不少。因此不是所有的婢仆都有差事，所以在道觀中沒有差事的仆婦就只好給自己找活干。
比如去山中采蘑菇什么的……
這個時代空氣好、環境質量好，而林羨余也挺喜歡吃山中的野生菌菇。
所以掌事媳婦子玉琯就特意安排了幾個腿腳麻利又細致的丫頭每日去山中采蘑菇。
另外，林羨余還教導觀中仆婦種植藥材的技巧，如今在道觀西北面，茶園旁邊又開辟了一塊不小的藥園，許多男性家生子都在此勞作。
林羨余很滿意，想著自己就算死了，這些家生子們也能有一份活計、一門手藝養活自己。
這中藥種植技術，林羨余也只知道大概，前些年實驗種植，走了很多彎路，也賠了不少錢，這兩年才摸索出了門道。
這莫干嶺的氣候極好，哪怕是人工種植的藥材，質量也并不遜色。
林羨余閑來無聊，便巡視這自己的藥園和茶園，眼下正值春日，正是采茶的時節，漫山青翠間，年輕的采茶少女們有說有笑。
正在這時候，玉琯快步來稟報：“仙姑，有貴客來了，據說是……固倫和敬公主。”
林羨余一愣，大公主？孝賢皇后的女兒？
這個和敬公主原是乾隆皇帝的第三女，只因她前頭兩個姐姐都夭折了，所以她才成了大公主。
這位大公主雖嫁給了科爾沁子弟，但卻開了府，一直留在京中，弄得人家額附像個上門女婿似的。
雖說，這大公主在公主里頭也算是頂幸福的了。但是，她畢竟年幼喪母，稍大些，親弟弟永璉也夭折了。
此來，難不成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孝賢皇后怨魂”？
“請她去小樓小坐片刻。”林羨余淡淡道。
昔年她做高仙語的時候，與這位大公主也不熟，如今一轉眼都小三十年了。
當初那可可愛的蘿莉，也已經人到中年，膝下都有四五個孩子了。
此時此刻，林羨余已經很難從那張已經橫生皺紋的臉上找出當年的樣子。這和敬大公主一身玄青色常服，頭上也只梳了個簡單的兩把頭，十分素凈，素凈的像是……上墳？
嗯……
林羨余打量著和敬，和敬也忍不住打量著這位過于年輕的“仙姑”，仙姑真的三十年前就是這般模樣了嗎？
身為女人，和敬心里忍不住有些羨慕。
“冒昧登門，叨擾仙姑清修了。”和敬忙主動福了福身子。
林羨余微微頷首示意，“不知大公主此來，有何要事？”
和敬忍不住朝著三清殿看了一眼，“我……我想去三清殿祭拜一下，還望仙姑準允。”
林羨余：那件事，乾隆看樣子是跟和敬說過了。
所以和敬此來，是做了乾隆的工具人，來看看“孝賢皇后怨魂”是否已經被超度了。
林羨余笑了笑：“我明白了。三清殿鎮壓了無數妖魔鬼怪，還是我親自帶公主過去吧。”
一聽三清殿鎮壓著妖魔鬼怪，和敬也不免神色一緊，但她終究還是想再看自己早逝的額娘一眼，還是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跟著“仙姑”一起去了。
三清殿干凈整潔，香煙裊裊。
那神龕上，赫然擺著十幾個瓶瓶罐罐，每一個瓶罐上都貼了黃紙，黃紙上是稀奇古怪的紋路，就像是鬼畫符似的。
嗯，沒錯，其實就是鬼畫符。
她閉著眼睛隨便畫的。
其實卵用都木有！
這些年，她出去云游，便偶爾帶個瓶子回來，貼上一張鬼畫符，擱在三清殿。
其實瓶瓶罐罐里頭啥都木有。
和敬公主本來是來祭奠的，但這會子看著那十幾個瓶罐，不由犯難了，“仙姑，這……”
林羨余淡淡道：“皇帝沒告訴公主，是那個透明玻璃罐嗎？”
和敬的目光這才落在了那個玻璃罐上，那玻璃質地極好，十分明透，而且沒有一絲瑕疵，竟比宮中的玻璃成色還要好，那玻璃瓶上頭也貼了黃紙，黃紙看上去也有些陳舊了。
和敬道：“汗阿瑪只說，我皇額娘為人所害，英年早逝，所以才一直不能投胎，這些年一直被供奉在羽化觀超度。”
說到此處，和敬紅了眼圈，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林羨余嘆了口氣，孝賢皇后富察氏的確是為人所害，只不過卻不是被哲皇貴妃害死，而是被她搞死的。只不過，哲皇貴妃似乎害死了二阿哥永璉，她死得也并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