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和林慕康都沒有合眼。
當黑夜退卻、東方發白，拷問也有了結果。
“這么快？”林羨余微微吃驚，這才一夜光景，就都招了？那可是世家大族從小洗腦、從小培育出來的死士啊，連死都不帶絲毫猶豫。
林慕康忍不住哂笑，“不怕死的人很多，但不怕拷問的人，卻不多。”——何況暗衛的拷問手段，很多都是他教的，那些足矣被印刻上“不人道”的標簽的拷問方式，很多國外的特務機構用的就是這種方式。
很快，暗衛將兩個已經不成人形的刺客押解了上來，同時呈上的還有兩份供書。
林慕康掃了一眼之后，便直接遞給了林羨余。
林羨余的心情很復雜的，這供詞，一如林慕康所料，這些刺客都是郭絡羅家這些年偷偷培養的死士，只聽命于郭絡羅家的家主。而郭絡羅家如今的家主正是宜妃的親哥哥！
此番可說是傾巢出動，為的就是一舉取登仙觀主仙羽真人性命。
“她還真瞧得起我。”林羨余發寒的笑容里不禁有些苦澀和頭疼。
林慕康輕笑道：“你可是精通仙法的得道仙姑，想殺你，自然不是易事，傾巢出動也在意料之中。”
林羨余只覺得眉心酸脹，若依照她的性子，自是不容這等欲取她性命之人存活于世，但偏偏……那人又是禟的親生母親。
“這個宜妃，真給我出了個難題！”若一如從前那般，直接殺了她，那禟日后又如何還能與她琴瑟恩好？
如若不殺……她又著實不是寬宏大量之人。
林慕康揮了揮手，屏退了左右，他低聲道：“你若是覺得為難，這件事便由我來料理吧。”
林羨余一怔，“你打算如何料理？”
林慕康臉上帶著冷峻肅殺之意，“雖說此番不是沖著我來的，但我既身在登仙觀，那郭絡羅家與宜妃此舉，治他們一個謀逆之罪，也不為過！”
林羨余默了片刻，林慕康這是要替她做劊子手啊。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可是，禟已經知道你與我在現實世界的關系。我若冷眼旁觀，任由你處置了宜妃與郭絡羅家，那禟心里怕是有疙瘩了。”
一旦涉及到感情，已經不是對與錯的問題。
哪怕她問心無愧，亦無法無視禟的感受。
那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林慕康略一沉思，便道：“此事我可以封鎖消息，郭絡羅家也不必滿門抄斬，至于宜妃……回頭讓她病逝吧。我可以做到讓禟不曉得內情。”
林羨余苦笑，這般欺瞞禟，也非她所愿。
“這般隱瞞，倒像是我做了虧心事了。”林羨余忍不住道。
林慕康一臉大寫的無奈，“老姐，那你到底要怎么處置宜妃？！給個準話成不？”
林羨余此刻已然是頭大如斗，“我好生考慮一下吧。還有宜妃，我想當面問問她。”
她想知道，宜妃緣何突然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措施，這種舉措風險太大，一個不小心可是會連累母族的。
宜妃為什么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殺她呢？
這點林羨余實在不解。
林慕康點了點頭，“宜妃雖然不是善茬，但也不是沖動之人。此番，她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尋常。”
雪后的陽光極好，照在鳳凰嶺的皚皚白雪之上，端的是明亮刺眼。
但在這一片雪白中，卻有一片有一片淋漓的鮮血。
寒冬的凜冽，早已將鮮血冰封，以至于至今都保持著艷麗的鮮紅色。
空氣里還彌漫著血的腥氣，還有火藥的氣息，交融在一起，冷冽襲來。
雖說她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但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沉默了良久。
低調的御駕漸行漸遠，林羨余也騎在馬背上，一并往京城方向而去。
沒人知道皇帝昨夜出宮了，也沒人知道在那片夜色下，多少鮮血橫流。
紫禁城巍巍然矗立著，亦是一片冷冽，乾清宮的地龍燒得極旺，殿中一派暖煦，蘭花吐蕊，芬芳清幽。
此時此刻，宮門才開，宜妃苦等了一夜，終于等到了一個壞消息，他兄長著人傳信，家族二十余年所培養的二十一個死士全部折戟沉沙，無一生還，登仙觀那位……應是安然無恙。
看到這份家書，宜妃渾身癱軟，耗費了家族這么多死士，竟還是不能成功！
這個妖女，本事何其之大！！
宜妃牙齒咯咯作響，她既憤怒又驚恐。
宜妃也不是沒想過用隱秘的手段，但是登仙觀伺候的人全都是內務府指派，而且是御前經手，她想下毒下藥、縱火走水，全然沒有機會！
她只能刺殺！
宜妃知道此法太過冒險，但為了禟，她愿意冒這個險。
但沒想到，最終還是失敗了！
“一敗涂地啊……”宜妃一臉悲涼，旋即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死士都死了，起碼不至于牽累郭絡羅家。”
剛這么想，御前的大總管顧問行來到了翊坤宮，“萬歲爺有旨，請宜妃娘娘即可前往乾清宮。”
宜妃心下突地一跳，皇上怎么會突然召她去乾清宮？
顧問行大總管似乎是看出了宜妃的不安，旋即道：“有關九阿哥的婚事，皇上似乎圣心變動，所以要跟娘娘詳說。”
一聽這話，宜妃大喜，她連忙整了整衣襟，“本宮這就去！”
宜妃歡歡喜喜來到乾清宮，卻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最怕看到的人。
林羨余看到宜妃的臉上先是笑容盡失，而后面無血色，連心跳和呼吸都加速了，心下不禁暗嘆，這副樣子，簡直就是不打自招。
“給皇上請安！”宜妃連忙先向皇帝行了請安禮。
林慕康此刻正端坐在盤龍寶座上，他眼眸一抬，盡數是冰冷，渾身的帝王威儀也一瞬間四散而出，迫人的威勢只叫宜妃膝蓋一軟，險些匍匐在地。
林慕康聲音沉緩：“朕，昨夜在登仙觀。”
一聽到這話，宜妃只覺得宛若五雷轟頂，她渾身一軟，噗通倒在了乾清宮冰冷的方磚墁地上。
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