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主無果而返,在欲轉身離開的時候,又問了孟婆一句“我是什么時候喝湯的?”
孟婆思索了一會,說道“大概,有百年了罷。”
她的聲音陰森而滄桑。孟婆當差不限年數,只要自己的執念沒了,肯喝湯了,就可以走了。這位孟婆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開的,竟然有百年心甘情愿未肯離去,資歷已然這么老了。
百年了。
世界之主聳了聳肩,放輕松,原來他都這么老了。
罷了。
白華來死亡的世界有一段時間了,轉瞬間,七日已過,她需要去奈何排隊了。
真是好長的隊啊,足足排了有百米遠,想當年,他們那兒最好吃、生意最紅火的燒餅館子,都沒有這么多人排隊。
白華覺得這時間安排的不太合理啊,感覺都積在一起了。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靈魂其實沒有吃飯休息的必要吧。
但是白華就是覺得挺累的,可能因為她的靈魂來這來得比較遲?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那燒餅……唉,又餓了。
前面的人很安靜,少有暴躁的,可能是因為都知道自己要入因果中去了,也沒必要再折騰什么了。白華也是一樣,連話都懶得說。
她嘆了口氣。
這一生啊,就這么過來了。
這一生啊,就這么稀里糊涂得沒了。
算不上惋惜,說不上遺憾,只是有點空落落的,因為有太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呢。
為什么,憑什么……就這樣結束了呢。
白華不甘心。她想,要不然逃跑吧,不去入因果了,就待在這里,做一縷孤魂,散便是散了,不散,便一直這樣吧。
她甚至,妄圖逃回人間。
有可能嗎?
她靜靜地想著,前面的隊伍,又短了一點了。
橋上有越來越多的人過去,從這頭到那頭,原來已經是兩輩子的事了。
誰不感慨呢?
甚至于白華,能清清楚楚得看到,所有人在過橋的時候,都或輕或重地嘆了口氣。
那一口氣中包含著怎么樣的含義,什么樣的情緒,都是能料到的。
白華四處望了望,在后面發現了一抹眼熟的衣角。
果然……
她歪了歪頭,和她心中猜測的答案一樣,是世界之主。
只是,他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她慢慢看清他的神情,似乎是帶著一絲迷惘的,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反正她是看不出來了。
白華正觀察著,成功地,他向她投來了溫度微涼的目光。
白華一時間有些害怕,聯想到他在酒樓用扇面殺人的狠厲勁兒,白華是打心眼里有些懼畏。她就怕他一不高興,拿把扇子把自己也給撕了。尤其是……他的目光真的沒有友好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世界之主只是單純的不知道她看自己干什么。他目光里也沒有什么別的含義,純粹是因為……半瞎。
誰能想到生得一副姣好容顏的這個男人,有些這么一雙勾人的眼睛的男人,竟然……看不清遠的東西。
白華繼續排著一邊疑惑著,這個世界之主究竟來湊什么熱鬧?難道是想去入因果,要撒手不管這個世界了?
某位世界之主正是這么個想法,他既然記不得,那又何苦非要想起,既然不想孤零零地待在這里,一個人看著周圍的人不停變換,那他不如離去。
再放不下的執念,能有多放不下呢?更何況,他已經把什么東西都忘記了,雖然內心深處隱隱在告訴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
但是記不得了,說再多有什么用呢。
白華不再看他,她覺得很無聊,也沒有釋然的感覺。她是真的想回去,想看一看甘酒,想再嘗嘗冰糖葫蘆和青梅糕。
想得快發瘋了。
橋上有人死活不肯過去,湯也沒法灌進去,孟婆嘆了口氣,似是無法了,便揭開了面紗。
不揭開便罷了,揭開直接嚇暈了后面一片好奇的群眾。
白華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一條長龍一個個倒了下去,趕緊低下頭,幸好她沒看。
這孟婆臉嚇人是必然的,但是看一眼就能把人嚇到這樣的地步,似乎也不太現實。白華覺得最合理的解釋大概就是,孟婆有一種特殊的本領,一種特別的魔力,讓人暈厥。
好奇心害死貓,面前的人墻一順溜地倒下去了。于是白華成了下一個要過橋的人。
孟婆早已收拾好自己的面紗,重新戴了回去。
白華被她叫過去,其實心里還有點緊張。
“喝了湯,忘卻前塵往事,安心奔赴下輩子去吧。”她顫顫巍巍地端給白華一碗透明的液體,看上去和水沒什么兩樣,就是比普通的水看上去更粘稠一點。
這孟婆的聲音真是不好聽,像刮痧一樣。白華在心里吐槽著,端起了孟婆湯,有點猶豫。
喝,還是不喝?
白華心里清楚自己有多舍不得人間,也很明白,一旦喝下,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白華若有所思,定定地低頭望著那碗湯,想著想著,頭幾乎都要低進碗里了。
見她猶豫,世界之主上前來了。
“我先來吧。”世界之主接過那碗湯,孟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在嘴邊給吞下去了。
世界之主把碗端到半空中,看著孟婆道“你想說點什么?”
孟婆咬了咬嘴唇,又搖了搖頭“孟婆管不著您,您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世界之主望著遠方有點愣神。他是有點舍不得,舍不得這個在他看來無比荒涼孤寂的世界。
他感嘆了一句,一口喝下了湯。
湯汁有些灑了下來,有些掛在他的衣服上勾了勾,又掉了下去。
他酣暢淋漓地喝完,閉上了眼睛,等待藥效。
忽然之間,他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痛,他開始臉紅脖子粗,就像被什么扼住了喉嚨一樣。
他有些艱難地半蹲下來,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大好。
他已經疼到抽搐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沒能忘記,心臟卻開始疼,開始變得撕心裂肺。
好疼!
殺欲忽然涌了上來,他兩眼通紅,仿佛有什么桎梏,被硬生生掙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