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夠讓對方加入人間司,就相當于將原本不可控的危險放到了比較容易控制的范圍內,也可以規避某些不長眼的人將這個原本無害的危險徹底引爆的可能。
人間司的卷宗中,常常有金盆洗手的兇人受不得氣,拔刀殺人的案例。
賀鴻暢盡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真誠無害。
趙離看了看賀鴻暢手中的人間司令牌,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他猜到這兩個人間司出現在自己面前,和之前出現的緝鬼司絕對有關,否則自己一個天外來客,和天乾國的六司,絕沾不上半點聯系,而且,加入六司,勢必會受到六司的影響,參與到其公務當中。
沉默令賀鴻暢心中不安,他咬咬牙,又補充道:
“客卿嚴格來說不屬于六司,所以閣下不用擔心自由受到限制,只需要每月完成一項人間司的任務,就可以拿到俸祿,每月有七兩銀子,更有三瓶虎魄丹,還可以積攢功勛,兌換丹藥和典籍。”
丹藥?
趙離眸子微亮,神色和緩許多,看了看一地的鮮血,暗自思量這一次許多人見到他動手殺人,就算是對方動手在線,自己恐怕也沒有辦法繼續在這里呆下去,有一個公門身份,壞處有之,但是好處也有,利弊之間的比較需要斟酌。
何況,虎魄丹,很明顯比起虎血草高等很多。
不過,秘境開啟不到二十天了啊……
他略作沉吟,看了看賀鴻暢,道:
“可以預支一個月的丹藥嗎?”
“預支?這自然是……”
正心中忐忑的賀鴻暢聞言呆了呆,下意識就要回答公門里哪里有預支這種事其,可是看著趙離染血的黑衣,看到那雙墨色的瞳孔,笑容抽了下,道:
“……可以的啊!”
……………………
割鹿城中有一片大湖,風光上好,湖中載滿了蓮花,臨到蓮花盛放的時候,便是一湖的風月,風景絕佳,只是可惜此處毗鄰城中大姓氏族的宅邸,常有跋扈少年縱馬來往,出了幾次烈馬傷人的事情后,尋常百姓便很少過來。
而今距離蓮花盛放還有少說一月的光景,人更是少。
在這片被私下里稱作是膏粱湖的大湖角落,有一座高有十余丈的石山,怪石嶙峋,山下角落處,一群鮮衣少年圍做了一團,臨近了看又能發現是涇渭分明的兩撥兒人,一側只有一名少年,穿著窄袖武士服,腰側懸著一柄長刀,嘴唇抿緊。
對面眾多的鮮衣少年則簇擁著一名穿著青色長衫,年紀稍長些的世家子,臉上帶著笑,隨意拱了拱手,道:
“周邛給殿下請安。”
“殿下果然是守信之人,如約而來,周邛佩服。”
姬辛右手握著刀柄,神色平淡,視線卻落在眾人一側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眉眼疏朗,一身白衣如同雪山上的寒冰,隱隱透出寒意,久被夢中的兩位老師訓練,他幾乎一瞬間判斷出這名青年才是這里最危險的家伙。
青年見他看來,神色平淡,抬手一禮,道:
“九龍山煉氣士楊山見過殿下。”
姬辛點頭還禮,周邛隱有不耐道:
“你既然來了,我也不愿意多費口舌功夫。”
“直接動手吧。”
姬辛深深吸了口氣,他素來表現的溫和,此刻仍舊徐緩道了一句可。
周圍那些大姓少年一下退開,將大片的空地留給了中間兩人,姬辛握刀,周邛持劍,都是沒有開鋒的練習兵器,畢竟只是少年人私下約定的私斗,這樣一般不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兩人抬起兵器,那白衣青年指尖扣著一枚金珠,見兩人準備好,隨手一彈。
金珠飛上天空,墜地,發出輕響。
刀劍驟然擊出。
錚然鳴嘯。
距離這里少說百米外的地方,在林中,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名是穿寬袍的中年人,一個是穿著鎧甲,身材高大的粗豪男人,隔著老遠,仍舊將交手的動作看在眼底。
許久,張鋒開口,聲音沉悶:“殿下的刀法進益許多,在周邛之上。”
李長臣嘆息一聲,道:
“可惜了,功力上仍有差距的。”
“殿下未曾全部開脈,而周邛已經十八氣脈圓滿,踏出了開辟周天穴竅境界,演化法相雛形,招式上的不足之處,完全可以用內氣強化彌補,想要純粹以技反敗為勝,太難了。”
“便是大殿下麾下,能做得到的也不多啊。”
此刻姬辛幾乎已經被壓著打,他的刀法在周邛之上,但是對方的氣力綿長,每一次出劍,都會讓他筋脈震動劇痛,這種特殊的效果是割鹿城主修行功法在開脈境的特征,一次次的積累,那種刺痛終于累積到了極限。
姬辛手中的刀再握不住,被擊飛出去,倒插在地。
周邛得意一笑,手中劍也扔出,卻未曾墜地,而是飄飄悠悠懸浮在空中,劍刃上隱隱青色龍紋,化作劍氣吞吐不定,引得周圍的鮮衣少年不斷發出一聲聲的驚呼。
“御劍術?!”
“少看那些游俠傳記,這個是九龍山的御物之術,看來周兄是得了真傳啊!”
“恭喜!”
白衣青年楊山眼底浮現一絲贊賞。
周邛面上得意,突地手掐劍訣,長劍攜帶劍氣鋒芒,驟然破空,從姬辛身上撕扯過去,沒有下重手,但是姬辛的衣服仍舊被撕扯處一條縫隙,掀起的劍氣細絲在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流下鮮血來。
周邛得意道:“認輸不認輸?!”
姬辛只是沉默,周邛皺了皺眉,他沒能等到那兩個字,師兄在側,面上有些掛不住,冷笑兩聲,法決再變,那柄沒有開刃的長劍不斷地在姬辛的身上飛舞,讓他身上的衣服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傷口漸漸密集。
周圍少年們大聲齊呼著認輸二字,排山倒海的聲浪。
李長臣嘆息一聲,道:“張校尉不出手嗎?”
張鋒沉默一會兒,道:
“殿下便是再不受寵幸,沒有母族支撐,仍是殿下。”
“就算他們背后是其他的幾位殿下,也不敢過分。”
“但是殿下仍舊是男人,既然是自己應下的挑戰,那么,只要不傷到實質,就應當由他自己去完成,既已做出決定,一切惡果也該自己背負,如此才是姬氏的子弟。”
他轉過身,就要大步離開。
李長臣心中嘆息,雖然如此,但是見到殿下受辱,仍舊難以忍受,不愿意看下去,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暴起出手嗎?
周邛已頗為激怒,鮮衣少年們大聲齊喝著認輸,聲音如同浪潮,連樹葉都被震動,灰塵抖落入了風里,沒有人注意姬辛自己的境地。
也沒有人注意,這個身上有許多傷口,留著鮮血的少年,已經靠近了對手七步的距離。
他的頭低垂,眼底仿佛燃燒著火焰。
他不需要看,不需要抬頭,他已經感覺到了。
對方正在自己的圈里。
一句話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燃燒,那正是李大師拳術的最佳評斷,只是一句話,卻仿佛漫天遍野的烈烈之火,如此地灼熱,將他沉寂的血脈,統統點燃——
咫尺之間。
人盡敵國!
出手!
他抬起頭,拳已握緊。